人生有很多的第一次,譬如第一次扯課桌前面女生的馬尾辮,當然這種事程燃沒有做過。譬如第一次告老師,這種事此前程燃也沒有做過。
所以大概打給李太行的電話,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告老師”。
告老師也有多種告法,直來直去太魯莽,很可能也會反過來降低你自身的評價。而程燃選擇的是另一種告法,把天行社的理念,優勢,可以在目前達成的一些構想,全盤說出來,引導李太行的想象,參與到他的這種思想建設中來。
兩個人一起完成了這種建設后,程燃再把目前的問題拋出來……這事有人使袢子。
所以李太行才同時擁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怒火中燒。
說起來這個“告老師”的行為也算是前所未有了。直接告到了人正在科技部參加全國科技工作者會議的院士頭上。這也只有兩人知道,若是另有第三人旁觀,恐怕會拿給程燃這種沒有節操的行為刷新三觀。
李太行身為中南科大出身的首批工程院院士,而且在七八十年代做出了很大貢獻,有聲望,有后臺,在中南科大,提及李太行,幾乎無人不曉。
然后在今時此刻,他和程燃同氣連枝。
這是可怕的一件事。
團委辦今天直接來了個重要人物,黨委副書紀同時也是副校長的趙宏建直接下到了逸夫樓團辦。
辦公室這邊集體有些措手不及,一般來說領導下來怎么都會有個提前通知,而且還要排開陣仗,可能還有校電視臺的記者在旁邊,這突然襲擊是怎么回事?機敏點的人嗅到了些非同尋常的味道。
趙宏建黑著臉,和幾個人碰見有人跟他恭敬打招呼,喊一聲“趙書紀!”他也半僅僅是輕微點個頭就算過去了,風急火行。
然后就到賈正聲的辦公室。和賈正聲同一個辦公室的還在閑聊,在趙宏建進來后,那人在趙宏建示意下,也就走了出去。
據這位離開賈正聲辦公室,到了隔壁團委辦,和人豎起耳朵聽隔壁動向的相關人員透露,趙宏建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但他那種低沉的特有的訓斥聲還是掩不住門縫傳遞了出來。
趙宏建以前是賈正聲的老師,說起來賈正聲算是他一脈的人,只是那一天賈正聲又感受到了當年在趙宏建霸道統治下的恐懼。
“你以為是簡單的學生協會?哪個大一的敢隨隨便便組協會?”
賈正聲很委屈,“我只是希望新生把精力用在學習的正道上……”
“十萬獎學金是白給的嗎?有多少人能拿到這個獎學金?你當年在干什么,人家現在又在干什么……你拿什么跟別人比,你有什么資格評判?……豬腦子!”
“計算機科學研究所說了,不掛靠到你們團委,就掛靠到他們那里!真要這樣,那我們科大就史無前例的出現一個由研究所下屬的學生社團……你們就成笑柄了,你賈正聲就是個笑柄!”
所有人知道了,趙宏建不是來更正賈正聲錯誤的,因為若是要更正錯誤,一個電話,不動聲色這個事的結果就可以改變了,他是專門跑過來罵人的。
趙宏建之所以這么氣急敗壞,也是聽說了一些個小道信息,這屆計科院那個大一學生,是李太行親自把人給要到中南科大的,也聽說了那個本科生組協會,結果團委不批的這件事。然后研究所那邊就發聲了,表明可以成為社團的掛靠單位,這事聞所未聞。
李太行這種人意味著什么?先不說他出身科大本家的事情,全國大學各種科研項目那么多,但每年能夠被國家科技部認可的科技項目,從來不是以一些個相關利益人舉辦的什么的大會或者大賽選出來的。而就是李太行這樣的少數兩院院士組成的評議會,評出來的。
他所掌握的,是話語權。
賈正聲出事,受影響不是賈正聲,而是作為他老師的趙宏建。趙宏建這種學術前途還在大環境下攀爬的,事業又在上升期的壯年學校副職,怎么都不敢招惹李太行這樣的存在。所以可想他是如何的惱怒。
楊牧覺得這幾天得到的消息實在太痛快了。雖然每天上課看到同學一口一個“班長”的喊著程燃,讓他覺得心頭失衡和別扭,然而跳出來看,最終還是應了他的預言,程燃他們打算成立那個勞什子協會,在最初驚動了一番之后,徹底偃旗息鼓。這事鬧的學生會內部震蕩,但根據他一起的社團部部長的說法,這次算是讓張靜那女人吃了個癟,學生會鄭康他們都異常高興,大家還約著去喝了頓酒。
后面聽說輔導員石家勛還幫自己班出面,去跟團委溝通,結果也被打了回來。
這可就好看了,事情似乎是以一個鬧劇告終。這都還不是單純地“大一新生異想天開”很多人的說法,而是那個學生會為他們出頭的張靜,還有石家勛作為輔導員的聲望的降低。
而現在在學生會干事中,接受楊牧請客,被他聚攏起來的這些人,其實到沒有楊牧那么深的成見,他們只是單純地,對大一新生建立協會這種事情有些天然的排斥而已。有時候人本性就是這樣,在看到一些比自身優秀的事例將成功又未成功的時候,可能下意識的,是不希望其成功的。
楊牧這天出門就接到電話,社團部的讓他去整理資料,楊牧暗罵一聲,等到了社團部活動室問什么資料的時候,部長才跟他說了,大早學生會負責人就被團委叫過去了,那個大一的“天行社”已經批了下來,這邊社團部做登記辦手續。
“啥?”楊牧下意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天行社!團委批了!不光批了,還跟學生會頭頭腦腦說了,大學生是個整體,要充分尊重學生的意愿,就算是大一,只要有相關能力,也擁有開辦組織興趣愛好研學性協會的權利,所以要我們學生會方面給予充分的便利,協調其工作發展……”
這……這就是大學的世界嗎?
楊牧有些自我懷疑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頭頭腦腦。
怎么翻臉比翻書還快?
張靜來告訴天行社眾人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干人是對她表達感謝。
“謝謝學姐!”“感謝感謝!”
“這次可不是我的功勞……”
“已經夠了,學姐為我們奔走,這就是功勞了,學姐吃飯沒有,要不中午我們請你吃飯吧……”
“你想吃什么,學姐盡管說……””
“不用了……”
幾個平時跳脫的想借助情勢便利借花獻佛,結果都未竟寸功,一些個有眼力的,趕緊把這種狂蜂浪蝶給強行攬到一邊去了。
一干人在旁邊擠眉弄眼,分明和程燃和張靜兩人隔了一個很寬闊的距離,這就一下子把兩人突出了起來。張靜覺得好氣又好笑,這算什么?但這種時候又不能板著臉,想和程燃隔開距離,又顯得過于在意。當然趕緊走了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可是……腳又挪不動。
“恭喜你啊,程燃。”一頭紛亂的思緒間,張靜開口,總不能讓自己繼續這么站著尷尬下去。而同時她又微笑,“以后是不是要叫,程社長了?”
“小打小鬧而已。”
“噢……那么要做中國的骷髏會也是小打小鬧?”
看到張靜那略帶調戲的眼神,程燃愕然。
是了,近期張靜跟他們天行社的交流比較多,想來是不知道哪個騷話連篇的私下跟學姐勾兌過了,結果沒把學姐勾兌過去不說,還拿給人家反過來套出了不少東西。
“跟我說著小社團,但私底下志向遠大呀。所以平時間那副無所謂的懶散樣子……是裝得?”
看著張靜一副慧眼如炬的仔細打量,程燃沒法說話了啊。
“沒關系……”張靜眼眉彎彎,眸眼流媚道,“我就等著咯。畢竟胸懷大志的男生,比較有魅力。你女朋友,肯定也會為之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