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朱栩在景煥宮前放了一張搖椅,墊著清涼錦被,躺在上面搖搖晃晃的翻著書。
或許專業出身的問題,朱栩對歷史偏愛,猶愛野史。
這是一本關于商周的,講的是各種禮儀,其中夾雜各種野史外史,這讓朱栩的津津有味。
大明朝師祖宗法,這祖宗就是周,各種禮儀也都是模仿自周朝,朱栩自小長在宮里,對于繁文縟節了解最多也深惡痛絕。
但這不妨礙他看些有趣的。
“殿下。”
幾乎是同時,曹文詔與曹化淳從東西兩邊走來,異口同聲的喊道。
朱栩頭也沒抬,手指沾沾嘴唇,翻了一頁。
“這周朝的考評法真是有趣。”朱栩沒理會兩人,一邊看著一邊微帶興奮的自語道:“要是能將這考評法用在我朝,將賑災撫民都加入考評里,一定有奇效。”
曹文詔,曹文詔是景煥宮的兩曹,朱栩都是稱呼大曹小曹。
此刻兩人都是神情凝重,站在朱栩身前。
但朱栩絲毫沒有理會兩人,繼續看著書,似自語的又道“這吏治往往都壞在根子上,底層的不解決,上層再怎么使勁也沒用。吏治,亂世當用重典,恩,這句話說的好。”
兩人等了許久,都沒見朱栩說話,對視一眼,眼神都帶著疑惑,沒敢打擾。
姚清清端著一盤冰鎮西瓜出來,輕輕放到朱栩身側。
兩人立即抬頭,目光疑惑的望過去。
姚清清輕輕搖頭,她也不知道,有些擔心的看著椅子上搖搖晃晃,看似一臉優哉游哉的朱栩。
“殿下。”
曹文詔畢竟跟著朱栩久一點,上前一步,低聲喚道。
朱栩頭也不抬的說道“是作坊出事了?”
“是,”曹文詔道:“刑部派人圍了作坊,要李德勇限期交出配方以及原料,不然就直接抄沒歸入國庫。”
朱栩合起書,抬頭看向他道“李德勇身份他們知道嗎?”
曹文詔道“沒有,謹遵殿下吩咐,他沒有露頭。”
朱栩點了點頭,又看向曹化淳道:“你呢?”
曹化淳連忙道“殿下,駱思恭要見您。”
朱栩眉頭挑了下,這是個意外。駱思恭在錦衣衛幾十年,要說整個京城有什么事情,瞞過別人行,絕對瞞不過這頭老狐貍。
朱栩稍稍沉吟,笑瞇瞇的站起來道:“先晾他一陣子,走,今天帶你們去看一出好戲。”
兩曹都一臉疑惑,朱栩卻轉身進屋換了身衣服,徑直要出宮了。
這個敏感時刻的關口,兩人都絲毫不敢大意,慌忙帶著人跟在朱栩身后。
“都換便裝,咱們今天有大事要辦。”
朱栩一身常服,還帶著黑色紗帽,背著手,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兩人更加疑惑了,還是連忙去換裝,吩咐點到的大內侍衛。
剛出宮門,曹文詔要換車,朱栩一擺手道“今天不換,咱們光明正大的出去。”
曹文詔坐在馬車前,曹化淳坐在里面,看著背靠著廂璧,一臉悠閑舒服的惠王殿下,猶豫著道:“殿下,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萃芳樓。”朱栩一本正經的道。
曹化淳一怔,旋即就想到了畢懋康的事情,道“殿下,是要去見什么人嗎?”
朱栩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道:“是先見人,別著急,好戲要慢慢看。”
曹化淳總覺得朱栩的笑容很讓他心里發慌,也知道不該再問,便閉嘴靜候著。
“老曹,先去錢謙益的錢府,咱們順道帶上他。”朱栩突然對著外面的曹文詔道。
曹文詔嘴角抽了抽,萃芳樓在城西,錢府在城東,這哪里是順路,分明是饒了一圈。
他答應一聲,打馬向東方走去。
朱栩的馬車很快停在錢府前,曹文詔上前打門。
書房里的錢謙益聽著惠王殿下有請,臉色頓時一變。
朝堂上最近的事情,他洞若觀火,在他看來,這件事是惠王殿下挑起來的,是想要在漕運上插上一腳,其中受損利益最大的,無疑就是東林黨。
可他畢竟還是個新銳,面對東林黨的大佬們,他還沒有太多的分量,因此,對于這件事,從始至終都裝作不知情。心里隱隱的期盼,東林黨這次若是損失大了,或許他的機會就來了。
因此,這段時間他足不出戶,將自己差不多變成了透明人。此刻,朱栩來打門,讓心里驚的不是一星半點。
錢謙益又想到了朱栩在西山書院問他的話,心里不禁惴惴不安,臉色凝重。
“老爺。”管家看著錢謙益的神色,有些擔心的說道。
錢謙益臉色很快變的正常,對著管家擺了擺手道:“沒事,我出去一下。”
錢謙益很快來到大門前,曹文詔對著馬車示意道:“錢大人,惠王殿下有請。”
錢謙益微微點頭,走到馬車前,躬身道:“下官錢謙益見過惠王殿下。”
朱栩撩開窗簾,看著錢謙益笑道“錢大人不必客氣,上車。”
錢謙益猶豫了一下,道:“回殿下,下官家中還有要事,若有吩咐不妨直說。”
朱栩笑容詭異一閃,道:“恩,本王一向比較尊重別人的。事情很簡單,簡單的來說,就是,今天錢大人必須跟本王走。”
朱栩話音一落,后面四個便裝大內侍衛走到了錢謙益身周。
錢謙益肥胖的臉上抖了下,看著朱栩平靜的道:“殿下真的打算這樣挾持下官嗎?下官可是翰林,有上奏彈劾之權。”
朱栩頭向上看了看,然后道“請錢大人上車。”
“大人,請。”朱栩話音一落,一個侍衛上前一步,一擺手說道。他的架勢就是告訴錢謙益,再不上去可就要動粗了。
錢謙益心里萬般不肯,但顯然是拒絕不了惠王殿下的,他審時度勢的看著朱栩,然后邁步上車。
曹化淳在錢謙益進簾子前,走出了車廂。
錢謙益看了他一眼,走進去,對著朱栩微微拜手,道:“殿下。”
朱栩一揮手,笑瞇瞇的示意他坐下。
不等錢謙益坐穩,曹文詔就打馬調頭,向著萃芳樓行去。
錢謙益勉強坐穩,氣度儼然坐著,道:“不知殿下要帶下官去何處?”
朱栩笑容更盛,道:“狎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