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漣等人眼見魏忠賢下獄,自然是萬分大喜。
楊府。
周起元,李應升,黃尊素以及其他聞風而來的東林或者清流,將楊府大堂擠滿一堂。
群情激奮,每一個都帶著滿滿的激動與期待。
周起元看向楊漣,沉聲贊道“楊兄,此番功績不亞于趙公當年的‘京察案’,清除閹黨功在社稷,楊兄,必名留青史,為士人表率!”
李應升也激動的道:“不錯,楊兄這次大勝,大漲我正人士氣,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堂上必然再次眾正盈朝,大明中興不遠!”
黃尊素為人低調內斂,但此刻也忍不住了,看著楊漣一臉熱切的道:“楊兄,此時我們應當盡快上奏,務必將閹黨徹底清除,同時召回各路同僚。”
“沒錯,必須先將閹黨除個干凈,決不能再給魏忠賢東山再起的機會!”
“那就一定要咬死他與信王的勾結,應該馬上讓人聯絡內閣,看看到底有哪些證據,我們也好寫折子!”
“對,信王既然摻和進來就不能放過,只要盯住了信王,魏忠賢必然跑不了!”
“信王圖謀造反已是事實,絕不容狡辯!”
“這樣的大罪,活罪難逃,死罪不可免!”
楊漣那副別人欠他錢不還的表情好了許多,聽著眾人議論聲,不自覺的挺了挺腰,待聽到他們提及信王,心里不禁猶豫,要不要去找惠王探聽一下?只是這個是時候若將惠王牽扯進來,多半有所不利。
楊府熱鬧非凡,通宵達旦,一副彈冠相慶,勝利在望的模樣。
被他提及的信王朱由檢,此刻坐在臥房床上,手里拿著一本書,表情冷清,生人勿進。
王妃周氏走過來,看著朱由檢眉宇間難解的憂懼之色,雙手輕按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殿下,皇上既然只是禁足,那多半還是不信的,不必過于擔心。”
朱由檢看了眼周氏,眉頭皺了下,站起來道“你先睡吧,我去書房坐一會兒。”
周氏知道信王的性格,猶豫了一會兒也沒有再勸。
朱由檢坐在書桌前,只有一盞燈亮著,太陽穴兩側一跳一跳,難受無比。
他是心里不能有事的人,一旦有事就難以下咽,坐立不安。如今一把刀懸在頭頂,讓他如何安睡。
他頹然的坐在那,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想睡覺偏偏睡不著,輕嘆了口氣,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月亮。
月色朦朧,帶著寒意,讓人從心底戰栗。
朱由檢拉了拉衣服,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低聲自語道:“究竟是誰做的,為什么牽扯上我,目的為何……”
這也一夜注定無眠。
周應秋的府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絕。
周應秋與夫人坐的涼亭內,喝著暖酒賞月。邊上的管家也帶著敬畏笑容,手里拿著酒壺,不時給兩人添酒。
周夫人抿了一口酒,笑容款款的看向周應秋道“老爺,還是您英明,果然,這魏太監還是不是惠王殿下的對手。”
周應秋抬頭望月,臉上有著頗為矜持的笑容。
那管事見周應秋沒有接茬,連忙馬屁又接上道“老爺,您是怎么知道,這魏太監根本不是惠王殿下的對手的?”
周應秋這才回頭看了兩人一眼,一副世外高人模樣的摸了摸胡須,笑道:“惠王出招,向來以奇譎為要,要么不出招,一旦出招必然致命。想要對他,一定要抓住致命的地方,決不能給他機會反擊,不然輸的一定不會是他!這魏太監,枉做聰明,只怕是一直都在殿下的控制之下而不自知罷了。”
周夫人與管家還要繼續,忽然間,涼亭不遠處,一個下人出現,大聲道:“老爺,有客到。”
三人都是一怔,這么晚會是誰來。但很快三人都沉默下來,不管誰來,只怕都不是好事情。
周應秋思索一陣,道:“請他到我書房。”
周夫人一驚,連忙攔著道:“老爺,這么晚了,不如不見。”
周應秋搖頭,面色多了一點凝重道:“來者不善,避之不過。”說完便大步出了涼亭,向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看到這深夜來客周應秋又是一驚,連忙上前拜道:“下官拜見顧閣老。”
來人赫然便是顧秉謙,內閣閣老!
顧秉謙走了幾步扶助周應秋,打量一眼笑道:“周大人,沒想到吧?”
周應秋一見顧秉謙心里便轉動起來,面色卻不動的道:“顧閣老深夜來訪,下官受寵若驚。”
顧秉謙看著周應秋,一副長者和藹,上官大度的模樣擺了擺手,道:“周大人不必緊張,本閣部此番來,卻是來求教的。”
周應秋自然知道顧秉謙與魏忠賢的關系,也十有猜出了他此次的目的,卻還是裝模作樣,誠惶誠恐的道:“閣老折煞下官了,有何吩咐盡管直說。”
顧秉謙笑容越和藹可親,道:“周大人不用客套,本閣部也不繞彎子,只要周大人告訴我你背后的那尊大佛為何人,工部尚書,非周大人莫屬。”
周應秋神色不變,心里計較了一陣,道:“顧閣老,這件事不會牽扯到您。”
顧秉謙雙眼一瞇,笑容越多,稍作沉默一會兒道:“周大人若是能幫忙穿針引線,本閣部有百畝良田相贈。”
周應秋微躬身,低著頭,隱藏著他的表情。
這顧秉謙身在內閣中樞,雖然也參與了兩黨爭斗,但站得高看得遠,經過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只怕是從他身上看出了些許破綻。
周應秋并不覺得自己是顧秉謙這個老狐貍的對手,因此稍加斟酌的道:“顧閣老真是洞若觀火,為何不去找傅大人?”
顧秉謙一聽,眼神笑意越濃,好似勝券在握的道:“傅大人太過礙眼,唯有周大人好似一直游離在外,無人在意。”
周應秋知道,顧秉謙可能有所猜測但是無法肯定或者說,他找不到合適請托的人了。
周應秋沉吟一陣,道:“不知顧閣老的投名狀是何物?”
顧秉謙對這些倒是駕輕就熟,老臉上的褶子都要化開一般的笑道:“周大人放心,只要見到了真佛,本閣部必然有足夠的香油錢。”
周應秋點頭,道“那好,下官明日便為閣老走動一番,成與不成,下官無可保證。”
顧秉謙身為閣老,馬上就要成為次輔的人,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他笑著道:“有勞周大人,今后有什么事情,盡管來我府上。”
周應秋始終都是平平靜靜的應著,直到送走了顧秉謙,他才站在門口,神色古怪的望著漆黑的天色自語:“這位顧閣老今天的姿態,真的是來尋求庇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