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不置可否的走出文昭閣,站在欄桿處,四處眺望。
乾清宮外,朱由檢得到朱栩的回復,不由得臉色微沉,挺著身,威嚴的看著那內侍道:“皇上,到底在做什么?”
那內侍抬頭看了眼朱由檢,又瞥了眼同樣目光直視他的葉向高等人,微微躬身道:“近來奏本過多,皇上通宵達旦,王爺在內閣看看御筆圣批的折子便知曉。”
朱由檢對這點倒是不懷疑,只是大白天睡覺,怎么都說不過去。
頓了一陣,他道:“那好,你等皇上醒來立即通知本王,就說本王有要事求見。”
“奴婢遵命。”
這內侍答應一聲,轉身小步離開。
朱由檢轉過身,臉上展露微笑,對著葉向高星等人道“既然皇上在睡覺,那我們改日再來求見。”
葉向高等人都皺眉,心里暗嘆,小皇帝終歸還是年幼,任性胡來,大白天正是用功時,他卻在睡覺。
幾人也都沒有說什么,與朱由檢告辭,三三兩兩的離開。
雖然這些人都是東林黨人,但葉向高向來公允,不以黨爭為要務,不偏不倚。
星高攀龍等人是極力的驅邪用正,要清掃朝堂以及天下‘邪黨’。
楊漣左光斗等人則相對溫和,沒有那么激進,卻也想著眾正盈朝。
是以,盡管現在都是為了‘國事’同心協力,但也有分歧,見不到皇上便很快就各走各的。
葉向高,韓癀,楊漣等人走在一起,葉向高踱步,慢悠悠的走著,忽然道:“大洪,你是帝師,多久沒有給皇上上課了?”
楊漣號大洪,世人多稱呼楊大洪。他聞言一怔,道:“當初皇后,不,太后召我為皇上師,是上過幾次課,不過后來事多煩憂就沒有再去。”
葉向高微微一笑,道:“皇上年幼,正是讀書的年紀,切不可荒廢。嗯,我聽聞皇上得空就會去給太后請安,視之若母。”
楊漣是極其聰明的人,一點就通,很快就聯想到了很多。
當年張居正因為太后的恩寵,日日給不成年的神宗皇帝上課,借此以內閣權壓六部,天下莫敢不從。
現在,與神宗當年,何其相似!
楊漣神情也有些激動,微微躬身道:“下官明白,今日便親自去張國公府拜訪。”
張國公即張國紀,張太后生父。
葉向高點頭一笑,韓癀,左光斗等人都大喜。這確實一條路,而且是最好的那一條!
若是楊漣能夠重新給皇上開課,那他的地位將再高一截,很多事情處理起來都會方便的很。
宮里的朱栩離開文昭閣,在宮里慢悠悠的轉著。
八月份天氣已經很熱,沒走多久就熱的渾身是汗,但朱栩頂著大太陽,絲毫沒有回去之意。
他身后跟著曹變蛟與曹化淳,兩人隔著不遠,亦步亦趨。
一直走到了乾清宮外,朱栩站在屋檐下,這才慢悠悠的道“聽說,前不久信王去見了英國公?”
曹化淳臉色微變,上前謹慎的道:“回皇上,王爺走的是正門。”
朱栩點頭,許久之后,深吐了口氣,道“走,出去逛逛。”
朱栩有一陣子沒有出宮了,換了便服,頂著大太陽出了宮。
“上好的大米啊,降價降價,又降價了啊……”
“來自杭、州的上好絲綢,快來看啊……”
“小兄弟,來看看啊?”
朱栩走在街上,目不暇接的穿過人流。
“饅頭,新蒸好的饅頭,比你在家里做的還好還便宜……”
“看一看瞧一瞧,來自蘇、州織造府的上品綢緞,價廉物美……”
朱栩背著手,后面跟著曹化淳,聽著兩邊好像對峙的喊叫聲,忍不住的笑道:“咱們的生意也太不講究了,盡跟人門對門了。”
曹化淳自聽得到處朱栩話里的得意,也笑道:“京城是天子腳下還好些,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早就打起來了。不過咱們做的是正大光明的買賣,不怕誰。”
朱栩揮舞著扇子,剛要接話,邊上一個中年人竄出來,看著朱栩道“小兄弟,我一看就你不是一般人,我這里有一套剛剛從惠民商會搶來的餐具,便宜賣你一套如何?”
朱栩眨了眨眼,道:“多少銀子?”
曹化淳在后面忍著笑,也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中年人。
中年人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朱栩,神情依舊熱切的道:“這套餐具,包括了碗筷碟,還有盤子勺子之類,別的地方,最起碼二百兩,這樣,我急需銀子,給你打個折,一百五十兩怎么樣?”
朱栩微楞,轉頭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也是驚了下,然后在朱栩耳邊低聲道:“皇上,咱們一套是八十兩,不過出的少,外面轉手價比較高。”
朱栩頜,看著眼前這位大叔,心里感嘆‘這不就是黃牛嗎?一倒手就賺了近一倍……’
這位中年人看著朱栩的服飾,又看著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下人’,神情倒是頗為真誠,只是眼神里偶爾閃過的貪婪之色,泄露了心思。
朱栩走近,招了招手。
那中年人一怔,看著朱栩,低著身體。
朱栩拿著扇子擋著道“我府上還有幾十套,你幫我賣出去,一套一百兩,多出來的都是你賺的,如何?”
中年人愣住了,轉頭看著朱栩,遇到同行了?
朱栩見他不說話,沒有再給他機會,微微一笑,大步離開。
中年人覺得晦氣,收斂了臉上笑容轉身回去,今天不打算做生意了。
“兄臺,你聽說了嗎?惠通商行存銀的話,有銀子拿,不,是有利息!”
“什么利息,我只聽說放貸有利息,存銀子也有利息?”
“你還不知道吧?真的有,十兩銀子,每個月都有二十文的利息。”
“真的假的,不會是騙人的吧?”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商行是有大背景的,聽說啊……”
朱栩與交談的幾人錯身而過,臉上一笑,道:“我怎么感覺到處都是咱們的生意?”
曹化淳亦步亦趨的跟著,聞言輕聲笑道:“皇上,前面的也是咱們的。”
朱栩抬頭看去,只見是一個茶樓,旗幟上娟秀著大大的‘惠’字,然后就看到了下面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晉’字。
朱栩一合扇子,道“走,看看這范家的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