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龍錫的話,點醒了朱由檢,他身為總理大臣,不能對邊將大捷無動于衷。
他坐在那,看著這道奏本思索。
很明顯,涉及兵事不止是他刻意回避,兵部也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若非袁崇煥的私人奏疏,只怕他現在還蒙在鼓里。
‘南方的事情可以任由皇上折騰,關外事關我大明國本,決不能任由皇上亂來!’
朱由檢沉思著,他需要拿捏分寸,既不能引起朱栩的不滿,又能不動聲色的插手遼東事務,遏制朱栩的‘亂軍’。
錢龍錫,施鳯來等人都在,見朱由檢大喜后大默,兩人對視一眼,施鳯來道“王爺,不妨先從餉銀入手,戶部剛剛從惠通商行那邊接到鹽稅兩百萬兩,倒是可以賞賜給東江鎮八十萬兩,以示王爺恩典。”
朱由檢雙眼一亮,看向錢龍錫道“錢卿說的甚是,召戶部尚書來。”
朱由檢話音一落,錢龍錫道:“王爺,戶部尚書可是傅昌宗。”
傅昌宗,皇帝朱栩的親舅舅。
朱由檢神色微頓,眉頭也皺起,若是旁人,他可以用總理大臣身份壓迫,但是面對傅昌宗,他也是‘晚輩’,不能無所顧忌,不由得沉吟起來。
錢龍錫早就想好了,道“王爺,不妨直接下令,這樣,戶部就沒有辦法駁回了。”
總理大臣命令而下,不管出于對上,還是皇帝的兄長,傅昌宗都不能正面駁回。
朱由檢猶豫,這樣做,會不會引起朱栩的反感?
錢龍錫與施鳯來看著,心里分外著急,黃立極倒是沉色道:“王爺,您乃是監國攝政的總理大臣,這點事情,皇上不至于與您為難,若是這點事情都顧忌再三,偌大的大明,還能成什么事?”
朱由檢神色猛的一動,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心頭要害,他一心振興大明,豈能畏懼這點小事?
“好,錢卿,擬令,命戶部準備銀兩,賞賜毛文龍八十萬。”朱由檢沉聲道。
文昭閣的眾人都是大喜,只要信王肯攬權,那么他們勢必也會水漲船高,加上朝野造勢,就未必不能有內閣的權利!
戶部。
傅昌宗早就接到了宮內傳來的消息,振奮異常,正在準備奏本,將今年稅賦情況寫明,待會兒進宮一起呈遞給朱栩。
剛寫完,紙墨未干,戶部主事就跑進來,急聲道“大人,文昭閣傳令,讓戶部準備八十萬兩,賞賜東江鎮毛文龍!”
戶部跟隨傅昌宗日久,很清楚戶部銀兩的情況,也更清楚,想要動用這些銀兩,尤其是涉及到軍務,非皇上點頭不可,信王貿然插一手,讓這主事無所適從!
傅昌宗聞言也眉頭一皺,旋即擺手道:“讓皇上頭疼去吧,先別急著回復,就說本官進宮了,準備轎子,從后門走。”
那主事神色一松,道:“是大人。”
宮閣,現在稱為參謀部。
正廳擺放著一張長桌,朱栩坐在主位之上,孫承宗,孫傳庭等人分坐兩旁,包括曹文詔,劉化也都在內。
朱栩心情自然是最好的,將手里的奏本遞過去,笑瞇瞇道“這是毛文龍的奏本,大家看看。”
孫承宗第一個接過來,看了眼,笑道:“皇上,毛大人倒是謙虛,將功勞都推給打基礎的熊大人,傳遞情報錦衣衛了……”
申用懋看了眼,他不似孫承宗,曹文詔等人與朱栩的‘親近’,看了一會兒,持重的道“皇上,自賊酋勢起,除去去年的寧遠之戰,東江這一戰最為重大,若是那阿敏被炸死,毛大人當有不世大功,可重賞!”
朱栩點頭,看向接過奏本的孫傳庭。
孫傳庭微微點頭,看向朱栩道:“皇上,此功遠甚于寧遠,當重賞無疑,只是,建奴此番勢必惱羞成怒,全力進侵朝鮮,東江鎮,力有不逮,未必能守得住。”
孫傳庭這句話,倒是將滿屋子人的激動之情給壓了下去。
朱栩也默然頜,東江鎮背靠海島,孤立無援,若是金兵全力進攻,不說圍點打援,只是逐個吞并,也讓人憂心。
曹文詔在遼東待過,深知其中艱難,看向朱栩道“皇上,遼東地廣人稀,無險可守。建奴騎兵來去如風,先是立于不敗之地,毛大人此番大勝,多有出其不意之功。屬下認為,毛大人當堅壁清野,穩守海島。建奴長途跋涉,必不可長久,一旦建奴退去,復可再上岸。”
曹文詔是軍人,對于這種戰術手法很熟悉,也很自然,但其他人就不那么舒服了。
大明向來講究堂堂正正,不說朝野一干清流不會同意,就是孫承宗也皺眉,倒不是不同意,只是對于這樣的‘流氓’戰法,有些上不得臺面。
你可以私下運用,但不能正大光明的講出來。
朱栩卻想到了后世著名的游擊戰,心里很是熟悉的默念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跑我追,敵走我占’。
現在可不同于后世,遼東半島以北,廣無人煙,只有幾個城關,多山多林,后金也無法重兵把守,若是不斷的騷擾,對急需穩妥展壯大的后金來說,絕對是一個重大的威脅。
外加有諸多海島可依,又有山/東水師協助,確實會起到非常大的牽制作用。這種作用將不止于遏制后金的全力南下,也將限制后金的展度。
朱栩思緒一定,對著幾人沉聲道“東江鎮之事朕已了然,孫閣老,朕命你持尚方寶劍,巡視遼東,可先斬后奏!”
遼東現在有總督,有巡撫,孫承宗以他的資歷,持尚方寶劍,誰都能明白,朱栩這是將遼東都托付給孫承宗了!
孫承宗早有猜測,此刻還是心里大受驚動,站起來,躬身道:“臣,孫承宗領旨!”
“曹文詔,率你的虎賁軍北上,進駐寧遠!”
曹文詔還不知道這件事,神色大喜,單膝跪地道:“末將領旨!”
“申用懋,孫傳庭,以詔命,再次整肅各軍,嚴格訓練,不得有誤!”
申用懋,孫傳庭也能夠感覺到朱栩的緊迫感,站起來躬身道“臣遵旨!”
“傳旨袁可立,命登/州水師,定期在山/東,朝鮮之間巡視,協助東江軍防衛!”
“傳旨盧象升,整肅龍驤軍,隨時準備渡海,保衛朝鮮!”
“傳旨秦翼明、朝鮮國王,全力鑄造平壤城,做好防衛!”
“傳朕密旨于毛文龍……”
一道道旨意從司禮監出,大明表面上風平浪靜,內里潮洶涌澎湃。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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