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里的九個人,圍坐在一起,神色凝肅不語。∞雜ぁ志ぁ蟲∞
皇帝的意志是不容他們反抗的,他們現在甚至都不太明白皇帝具體的計劃是什么,更無從去勸誡,阻止。
好在現在‘政改’算是通過了,他們都能騰出手來,出了任何事情,他們都能為皇帝收拾殘局。
畢自嚴心里翻騰,好一會兒道“諸位大人,其他暫且不說,本官今日就會寫一篇‘政改’文章,恭賀朝廷通過‘政改’,在座的都要聯署,還有,各省巡撫,總督同樣要聯名,讓朝報做準備,內閣一旦頒布,要同時通傳天下!”
“不止是朝報,六部都要一起,文章可以不同,從其他角度寫,一定要向天下士林解釋清楚朝廷‘政改’的政策還有意圖,一定要讓這件事不可逆轉,不能阻止……”畢自嚴又道。
諸人聽著都微微點頭,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將‘政改’的一切事宜都定下來,穩天下之心,不生亂子。
孫承宗沉著臉,道:“各地巡撫,總督還需安撫,乘著皇威尤在,諸位大人再找他們好好談,務必穩住他們,確保‘政改’順利,這些大人不留芥蒂……”
來宗道在內閣是透明的存在,此刻也由不得他沉默,看了眼眾人,道:“此番‘政改’涉及太多,尤其是‘稅務’這一塊,雖然諸位大人這次畏懼圣威沒有多說,可回了地方就是兩回事,本官認為……‘稅改’還需想其他辦法。”
所謂的‘其他辦法’就是折中處理,不能嚴格按照廷議的內容來。
眾人聞言都一陣沉默,漠然不語。
這場‘政改’中的‘稅改’的主意大部分來至于皇帝,在座的都是大明高層,心知肚明。他們真是要給皇帝的政策打折扣,只怕那應急衙門第一個就要用在他們身上了!
來宗道來自南方,雖然不是東林黨,可觀點都趨于一致,并不希望朝廷對江南士紳動手。
傅昌宗看了眼來宗道,向畢自嚴與孫承宗道:“二位大人,皇上出京在即,必須盡快收尾,讓各省巡撫,總督回去。”
畢自嚴與孫承宗臉色再次微變,傅昌宗這句話又點到要害。
要是皇帝到了地方,地方上沒有人統領,讓皇帝看到什么不該看的,那必然又會是軒然大波!
畢自嚴猛的站起來,道:“孫閣老與諸位大人,麻煩你們去安撫諸位巡撫,總督。本官現在就進宮,與皇上再商議一番。”
眾人紛紛點頭,眼前的要務已然不是政務,而是他們如何應對皇帝。
傅昌宗等人出了內閣,接著出宮。
在宮門口,徐大化看了眼其他人,湊近傅昌宗道:“傅尚書,今天可得閑?徐某有些事情想請教大人。”
徐大化是工部尚書,制度上來說與戶部尚書齊平,按分量來說,也低不了多少。
可官場向來不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論,徐大化原本是楚黨,被東林黨清除之后,成為閹黨,在崇禎初,為了平衡,六部中朱栩安排了倪文煥任刑部尚書,張我續是禮部尚書,徐大化是工部尚書。
東林黨早就覆滅,現在張我續死了,倪文煥下獄,朝堂上閹黨也唯有這個徐大化還在朝廷。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要重塑朝綱,滌蕩乾坤,東林已經覆滅,閹黨名存實亡,徐大化這最后一個‘閹黨’肯定不會在工部待多久了。
傅昌宗這會兒哪有心思理會他,淡淡道:“徐大人,現在正是政務繁忙的時候,若是過兩天得空,不妨再敘。”
徐大化臉上僵硬一笑,道:“傅大人說的是,那改日再聚,再聚。”
傅昌宗看著徐大化的背影,神色微沉,情不自禁的轉頭看了眼皇宮。
隨著皇帝漸漸成年,地位穩固,大權在握,傅昌宗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與皇帝那種親密關系漸漸松弛了,雖然皇帝待他與傅濤依舊信任有加,授予重權,可明顯的距離感是越來越重,越來越清晰了。
這讓傅昌宗心里不安,他畢竟是外戚,雖然在政改中對外戚限制的很模糊,但以他對朱栩的了解,這只是為了目前局勢的妥協,待日后穩定,怕是他也該致仕養老了。
到了那時候,外戚,永遠都不會再登入朝堂了。
不過,話是這么說,可他更明白,只要他不出事,皇帝斷然不會強令他離開。至于傅濤,雖然也是是三品,可處偏僻所在,升無可升,遠離朝廷,只要有他在,傅家就不會沒落!
這些都只是在心頭一閃,傅昌宗轉身就向著趙晗的府邸走去。
朱栩出了金鑾殿就快步走回景陽宮,他決定今天就離京,還有些事情要交代。
對于京城的‘政改’朱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最關鍵的,還是執行力,他的注意力已然轉到這上面。
“準備的怎么樣了?”
坐在椅子上,朱栩喝了口茶,看向曹變蛟道。
曹變蛟一身的甲胄,道“回皇上,已經準備好了,總共三十人,都是精銳,以一敵百,確保皇上一路無憂!”
朱栩頜首,轉向曹化淳,劉時敏道:“朕離宮之后,即刻關閉御書房,司禮監,一應奏本由通政使司呈送內閣,非重大事件,由內閣并六部尚書共議。”
“遵旨。”曹化淳,劉時敏道。
朱栩手指敲著桌面,道“大內交給李思宗,兵部巡防營在外,東西大營……傳旨,京東大營金國奇駐地調離,駐扎天.津衛,京西大營張之極調駐密.云。”
曹化淳,劉時敏臉色微變,曹化淳連忙道:“皇上,山.東,山.西,河.南,遼.東,還有長城以北都不穩,若是這兩大營調離,京城怕是不穩啊……”
朱栩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擺了擺手,道:“傳旨吧。”
曹化淳又小心的看了眼朱栩,謹慎的道:“遵旨。”
朱栩手指還在敲擊著,神色平靜異常,又道:“巡防營,每旬出京三分之一進行拉練,沒有旨意,不得中斷。”
曹化淳不知道朱栩在想什么,只是點頭道:“遵旨。”
朱栩手指停了下來,該布置的都已經布置,是時候出宮了。
“皇上,李才人求見。”一個內監走進來,躬身道。
朱栩眉頭一皺,道“傳。”
昨晚該說的都說了,這個時候李解語來做什么?
李解語穿戴整齊,緩步進來,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朱栩點頭,道:“嗯,有什么事情?”
李解語抬頭看著朱栩,又看了眼四周,輕聲道:“皇上,臣妾是為了海蘭珠的事情來的,不知海蘭珠……該如何安排?”
朱栩抬了抬頭,這會兒有些后悔,剛才沖動了一點,無端惹出一個女人的麻煩,想了下道“照常吧,安排的偏遠一點即可。”
李解語明白了朱栩的意思,輕輕點頭,然后抿了抿嘴,道:“皇上,出宮可要帶什么人?”
朱栩一怔,看著她道:“你要舉薦什么人?”
李解語知道朱栩誤會了,臉色微紅的道:“臣妾是說,皇上出宮長久,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宮里,可要帶什么人?”
朱栩唔了聲,后宮也只有一個李解語,搖頭道:“這次出京時間比較長,風吹日曬,不適合帶你,在宮里等朕回來吧。”
李解語輕輕應聲,又看了眼朱栩,猶豫著道“皇上,臣妾剛從慈寧宮出來,太后娘娘提及了皇上大婚的事情,說是……最多不能拖過明年。”
朱栩心里一嘆,這是躲不過去的,頜首道:“嗯,就依皇嫂的,你也不要閑著,跟著多選選,盡量要合朕心意。”
“是。”李解語道。
朱栩現在急迫的想要出宮,看著李解語道:“沒有事就去吧,如果宮里無聊,可以帶著小永寧出宮轉轉,要注意看好她。”
李解語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道:“臣妾遵旨。”
朱栩看著李解語出去,轉向曹變蛟道:“換便衣,現在就出京,宮里都準備好,不要讓人看出來。”
“遵旨。”曹化淳,劉時敏道。
朱栩要與曹變蛟先走,曹化淳,劉時敏要留下打掩護,過兩日再裝模作樣的出京。
朱栩還沒走到側門,一個內監又快步進來,道“皇上,畢閣老求見。”
朱栩眉頭一挑,道:“不見,今后不管誰求見,都擋駕,讓他們做好分內的事情,該做的要嚴格做,不該做的絕不能碰!”
“遵旨。”內監答應一聲,快步退出去。
朱栩剛要走出側門,又道“讓魏忠賢在宮門外等著,朕有些話要交代他。”
“是!”這次說話的是曹變蛟。
景陽宮外的畢自嚴,聽著身前不遠處的內監傳達的口諭,神色變了變,心里微嘆,即將有一個大爛攤子要他來收拾了,只得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一群人換了便衣,悄悄出了宮。
一邊走,朱栩一邊問曹變蛟道:“都準備好了嗎?”
曹變蛟一身的家丁打扮,跟在朱栩身側道:“都準備好了,是一家鏢局,目的地就是天.津衛,我給了三兩銀子,讓他們順路帶著我們。其他的侍衛會暗中跟著,一路上還有錦衣衛策應,以保萬全。”
朱栩點頭,暗暗吐了口氣。
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出過京城,這一次,對他來說也是一場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