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要私下去見未來的皇后,這么干是壞了規矩,不過朱栩也不是第一次干,張太后想攔也攔不住,只能隨他了。
張太后同時也明白,朱栩登基太早,要是晚幾年,有了王妃再立后、立妃,就不用這么緊張,麻煩了。
朱栩有些訝異張太后居然同意,剛要說著說話,張太后又道:“宗室那邊,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張太后畢竟是先帝遺孀,當朝太后,她算是宗室的當家長輩,怎么也不能不管不問。
朱栩‘唔’了聲,差點忘記了這件事,想了想,道:“皇嫂,來的人多嗎?”
據他所知,這次帶走的也就是因為‘降爵’之事鬧騰的厲害的那么幾個,加上勛貴林林總總也不過十多人。
張太后看著他,皺眉道:“不在乎人多少,是你到底要把宗室怎么樣?不說他們是皇室同根,還是大明的柱石,負責為皇上看守四方,如何也不能太過。”
朱栩目光微動,這些話,不太像是張太后會說的,看來是有人教了。
對于宗室的問題,朱栩已經決定一勞永逸的解決!‘世襲罔替’這個詞被老朱家發揮到了極致,必須要在這個還能解決的時候解決掉!
沉吟一陣,朱栩看著張太后道“皇嫂,關于‘降爵’一事朕心意已決,龐大的宗室會拖垮我大明,就算日后史書如何口誅筆伐,朕也決意這么做!朕知道皇嫂的擔憂,但錯過現在,日后就更難解決了……”
張太后臉色微沉,眉頭是皺了又皺,她對政事在不了解,出發點也只是在宗室上,所以根本無法與朱栩爭論什么,認真的看著朱栩道:“皇上,你是皇帝,本宮不管你的政務,不過宗室也是太祖太宗后代,與你乃同根所出,即便你不在乎后世評說,總該要為大明江山社稷,為你的皇子皇孫考慮,若是他們被降爵,成了庶人,你于心何忍?”
朱栩能感覺到,張太后仿佛被洗腦了,剛要開口,張太后又道:“老太妃與本宮的意見一樣,就算宗室對大明有所拖累,也要有個穩妥、折中的辦法,決不能一刀切,更不能再興刀兵,否則皇室就真沒人輔佐了……”
張太后說的很誠懇,她也看清楚了一些,朱栩這些年將天下的人幾乎都得罪了個遍,要是再不安撫,拉攏人心,皇帝就要被孤立了。
皇帝孤,天下不穩,要想皇室穩固,自然要有一群人支持,那最合適的,莫過于同宗同源的宗室了。
給張太后洗腦的這位功力還不淺,朱栩手指習慣性的在桌面上敲擊著,過了一陣子笑著道:“嗯,朕知道了,明天再讓內閣議議,想個穩妥的辦法。”
張太后哪里聽不出朱栩話語里的敷衍,一臉不悅的道:“這件事你務必要上心,本宮與老太妃都會盯著。”
朱栩連連點頭,道“是,朕知道了。”
張太后知道多說無益,心里嘆了口氣,暗自后悔朱栩小的時候她沒好好教,現在肆意胡來,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吃飯,吃飯……”
朱栩不停招呼著,率先對那盤雞下手。
李解語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才動起來,與張太后說了幾句,然后就岔到了朱栩大婚的事情上。
這件事很快分散了張太后的注意力,一五一十的將她過往的經驗告訴李解語,尤其是其中需要注意的事項,說的是格外詳細。
朱栩在一旁一直聽著,直覺一個頭兩個大,其中的繁瑣超乎他的想象。
“皇嫂,能不能簡化一點?”朱栩不得不插嘴,照她們這樣商議,這場婚禮怕是一天都不夠。
“簡化?”張太后皺眉。
朱栩故作沉吟,心里找著借口,道“是,現在朝廷國庫拮據,若是大肆鋪張,不止給國庫增加負擔,也會讓天下百姓看笑話,朕想著,能不能辦的簡潔一點?”
張太后頓時滿臉不悅,道:“其他時候沒看你這么節儉,這件事我來定,你準備你自己的就行。”
皇嫂今天心情不太美好啊……
朱栩嘴角動了動,只好埋頭吃飯。
李解語微微一笑,與張太后詳細的了解,不時還給朱栩一個安心的眼神。
小永寧吃口飯看一眼朱栩,等到張太后與李解語的話告一段落,突然直起身,道:“皇叔,人家今晚還想去乾清宮睡。”
張太后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永寧,道:“你要去乾清宮?”
小家伙抿著嘴,一臉天真無邪的看著張太后,道:“嗯,人家要越挫越勇,永不言棄!”
張太后最了解這丫頭,又看了眼朱栩,冷哼一聲道:“這幾天都給我老實待在你的寢宮里,哪也不許去!”
朱栩眉頭挑了挑,左手捏著下巴,看來關于降爵這件事,不止刺激到了宗室,勛貴,也刺激到了后宮。
‘得速戰速決!’
朱栩拿勺子去盛雞湯,剛喝一口,就看見一根雞腿放到了他碗里。
朱栩抬起頭,只見小丫頭一本正經,抿著小嘴,小臉很淑女,但朱栩卻從她的小臉上看出了討好。
“朕已經不喜歡吃雞腿了。”朱栩將雞腿又送回了小丫頭的碗里,淡淡的道。
小丫頭雙眼一睜,又站起來,很是殷勤的剃了一塊魚肉,然后小跑過來,放到朱栩碗里,站在他身邊,俏生生的眨著大眼睛。
朱栩夾起來放進嘴里,在小丫頭還沒笑顏綻放之前就道“朕不會帶你一起出宮。”
小丫頭立時扁著小嘴,一雙小手拉向朱栩,驀然間又繞過去,站在朱栩與李解語之間,一只手抓著朱栩的肩膀,一只手拉著李解語的袖口。
李解語笑而不語,眸光如水的看著朱栩。
“打小報告的人沒有好下場!”朱栩拎著小丫頭的衣領將她扔到一旁。
小丫頭頓生哼哼的坐回凳子,小手握著筷子,在里面戳來戳去。
張太后倍感頭疼,這叔侄倆沒有一個讓她省心的。
所謂的帝王無小事,朱栩現在走到哪都是家事國事,何況還是在宮里。
吃完飯,李解語帶著兩個孩子回魚藻宮,朱栩一個人在后花園閑逛。
按理說,現在大明的情況已經好太多,哪怕是朱栩放手,什么也不做,大明也能安然的熬過這場史無前例的小冰川。
但越是如此,朱栩的壓力反而越大。盤子越大,崩盤的風險就越高,后果也會更嚴重。他還要為大明的長治久安考慮,最起碼要規劃百年的發展路線與前景,規避其中的危險與風險。
曹化淳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不遠,轉了一圈,才上前輕聲道:“皇上,不妨放一放。”
“放一放?”朱栩一怔,轉過頭看向他。
曹化淳微躬著身,道:“亂急取其直,事緩則圓。”
朱栩微微瞇起眼,心里若有所動,道:“你是說,朕還是太過著急了?”
曹化淳躬著身,道“奴婢以為,這已經成為皇上的習慣。”
朱栩看著曹化淳,背在身后的手指急急的敲著手背,腦中將這幾年,尤其是現在大明的局勢在腦海中迅速的過了一遍,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
曹化淳的話提醒了他,這一路他走的太急,太趕,與時間賽跑,錯過了太多東西,很多細節都沒有顧及到。總體來說,他還是只給大明搭了一個大架子,是空中樓閣,基礎很不穩,若是不能夯實足夠的根基,大明倒塌的風險會越來越大。
曹化淳靜靜的看著朱栩,見他在沉思,便悄悄后退。
朱栩倚靠著在欄桿上,感受著縷縷寒風,思維清晰了不少,整個人莫名的輕松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猛然站起來,笑容輕松道“曹文詔進京后,讓他先去見見孫承宗,大元帥府的事,朕不急了。”
曹化淳抬頭打量了朱栩一眼,見他神色真有和緩,沒有之前那么緊繃,微笑著躬身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