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高興壞了,身上的兩塊銀元全都塞進了邊上的‘功德箱’。還對大和尚贊賞有加。
朱栩在不遠處聽的直搖頭,這和尚也算是踢到鐵板了。他也沒有拆穿,讓小丫頭高興去,看著張筠姐妹走過來,他好奇的道:“你們不抽簽嗎?”
張筠還沒有說話,張姝搶先道:“姐姐沒什么可求佛祖的,我有,不過我將來求姐姐就行了。”
張筠俏臉微紅,低聲斥道:“住嘴!”
張姝嘻嘻一笑,跑到一邊找小永寧,兩人嘀嘀咕咕極其開心的說著什么。
朱栩看了眼張筠,側身對曹化淳道:“找個禪房,我們歇會兒。”
曹化淳立刻會意,上前與看守的和尚交涉一番,走過來道“公子,準備好了。”
“走吧,咱們歇歇腿。”朱栩道。
張筠輕輕應了聲,剛要去叫張姝,朱栩又道:“她們倆不累,咱們歇會。”
張筠一怔,旋即看著朱栩,有些會意過來,俏臉微紅的應聲道:“是。”
兩人剛要走,不遠處的那個和尚突然站起來,道:“施主慢行。”
朱栩腳步一頓,轉頭看過去,見大和尚正看向他,饒有興趣的道:“大師是在叫我?”
大和尚走過來,合著手,道:“貧僧會看一些面相,施主印堂發亮,雙眉如劍,鼻壑如山,非是一般人。”
朱栩笑了聲,搖頭道:“大師的面相功夫如何在下不知道,倒是解簽的功力確實不怎么樣。”
大和尚毫無窘迫,一臉笑容的道:“是與不是為時尚早,公子不妨聽和尚說幾句廢話如何?”
朱栩背起手,反正是樂子,看了眼張筠,道:“咱們聽聽?”
張筠站在朱栩邊上,微微傾身。
大和尚看著朱栩,神色微肅,道:“公子貴不可言,但命途多舛,本有早夭之相,賴先輩福蔭,得以闖過鬼門關。雖說死關已過,可前途茫茫,崎嶇難行,公子縱跋山涉水,拔劍四顧,終是枉然。”
曹化淳等人就站在朱栩身后,聽了個真切,紛紛皺眉。
朱栩倒是面色如常,對這些看相算卦本就是一概不信,同時這大和尚的話水分太多,沒有半點干貨。
朱栩悄悄擺了擺手,壓著身后的人,稍作沉吟的笑道“大師說的全對,在下年幼之時幾次差點夭折,以虎狼之藥冒險才得以活命。現在隨處高位,可四處樹敵,阻礙叢叢,前方更是有險山惡水,渺渺難渡,大師可有解法?”
小永寧,張姝也都跑過來,站在朱栩邊上,齊齊的看著大和尚,表情都是敬佩,不敢怠慢。
張筠微詫,待看到朱栩嘴角的勾一閃而過,頓時抿嘴,也抬頭看向大和尚。
大和尚再次合手,微微躬身道:“既知前路不通,何不早日抽身折返,心歸自在。”
朱栩看著大和尚,道“大師在曲解在下的意思,在下說的是前路難渡,你說的是不通。”
大和尚看著朱栩,一本正經的道“難行便是不通,公子若是執著,終歸于人于己無益,徒增煩憂。”
朱栩搖頭,道:“大師此言差矣,世上之事哪有十全十美,若是世人都因困難而退縮,事事不前,我等生于天地有何益?為人子當奮發向上,令高堂衣食無憂,榮耀鄉里,為官者當積極作為,為國為民,不負天下……本公子以為,生于天地責任大過一切,凡是得過且過,甚至為了躲避求于神佛……這樣的人,除了浪費糧食,于己于人于國,有何益處?”
大和尚合著手,眉頭微皺,沉默了好一陣子,突然笑著開口道:“施主好口舌,貧僧所言,乃是不可為之事,不可為偏為之,普通百姓尚可,若是為官者貽害甚大。佛家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執迷不悟,終有后悔之日。”
朱栩背著手,笑著道“何為‘不可為’?如何判斷‘可為與不可為’?”
大和尚抬著手,看著朱栩道“人心向背即不可為,人心所向即可為,公子貴不可言,當知其中道理。”
朱栩微微抬頭,有些忍不住的笑道“大師以‘人心’為要,在下確實反駁不得,不過人心在前在后,終究是要跋山涉水之后才見分曉。我雖然沒有‘天下人非之吾往矣’的魄力,但矢志不達誓不罷休的決心還很多,你應該就是見過信王皇兄的那個和尚吧?”
朱栩話音一落,王一舟臉色驟變,猛的一躍上前,其他禁衛也飛奔過來,圍住了大和尚,手里的兵器顯露,若是大和尚有半點不軌,下一刻就會橫死當場!
四周的香客嚇了一跳,紛紛跑了出去。
大和尚絲毫沒有慌亂,微微躬身道:“慧凈見過陛下。”
朱栩背著手,目光審視一眼,道:“你剛才以‘人心’來點題,何以來確定‘人心’?你說的是你認為的‘人心’,而朕要的是天下的‘人心’!縱然一時有所不濟,天下沸揚,亦或者人言可畏,史書如刀,朕也甘之如飴,矢志不變。倒是你,一個出家人,六根不凈,鏡臺蒙塵,可有反思?”
朱栩擺出了身份,大和尚自然就不能繼續強辯,話到了這個份上,他也知道多說無益,躬身在那,道:“貧僧身在佛門,心戀紅塵,終是修行不夠,陛下俯瞰天下,現蒼生如蟻,大地似火,已是水火不容,禍福就在旦夕,還請三思。”
朱栩點點頭,道:“朕很早之前就明白兩件事,第一,不能與文人斗嘴,哪怕他自己扇嘴巴,也能圓暢自如,面不改色,唾面自干。第二,不能與和尚爭論,因為他們滿口仁慈,虛托來世,縹緲無尋,只要不能證實,那么他們就是對的……你說了半天無非就是要告訴朕,朕是錯的,要聽你們的,可是你們就真的對嗎?你們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
大和尚張口就要說話,朱栩一擺手,道:“朕說了,朕不喜歡和你們爭論,無非就是一個死循環,爭來爭去就是浪費時間,拖延事情罷了。既然你冒頭,朕也給你個機會,去陜.西吧,與信王做個伴,對了,順便問問他,京城這些謠言是怎么回事……”
大和尚臉色微變,抬手向朱栩道:“陛下,信王只想做一個富貴閑王,你又何苦相逼?”
朱栩嗤笑一聲,道:“在你看來都是朕在逼迫他,可看見朕給他的機會?就如上次在陜.西,他連朕一面都不見?就如此決絕,認定朕要害他?”
大和尚想不透朱栩要做什么,眉頭微沉著,道:“是,貧僧今日就動身前往西.安府。”
朱栩淡淡點頭,道:“好好開解開解他,既然不愿意來京城,那就好好待著,也無須擔心什么,京城里的流言蜚語……就當沒有聽到吧。”
大和尚隱隱覺得朱栩的話里有話,卻又捉摸不透,好一陣子,道:“是,貧僧記下。”
今天算是意外收獲,朱栩擺了擺手,道“去吧,朕不會派人送你,跟著你,路上自己小心點吧。”
大和尚神色不動,心里卻是一嘆,皇帝比他預想的還要難對付,合著手,躬身道:“遵旨。”
朱栩沒有再理會他,看著張筠道:“費了不少口水,走,咱們去看看禪房里的茶。”
張筠臉上有著異樣之色,很快收斂,輕輕的跟在朱栩身后。
大和尚看著朱栩的背影,心里長長一嘆。他本不想多事,只是忍不住,奈何果然如外界傳言一樣,當今皇帝剛愎自用,聽不進他人之言,毫無胸襟,徒費口舌。
‘罷了。’他心里再嘆一口氣,轉身去他的廂房,準備收拾東西。
這個時候,朱栩已經來到了一間檀香裊裊的廂房,剛坐下,門外的曹化淳就擋住了小永寧與張姝,道:“公主,二小姐,你們都廂房在這邊。”
永寧剛要說話,張姝就拉著她道:“公主,快走,我跟你有話說……”
“人家要跟皇叔在一起……”完,就被張姝拖走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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