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秋面色陰沉,翻著賬簿。↓雜志蟲↓
名單上的一個個名字他熟悉的,陌生的,絕大部分都是他在吏部尚書任上選拔的,雖然他的親信沒幾個涉案,但這個責任他是推脫不掉的!
周應秋看著,最后那個一千三百二十七萬的數字,無比的刺眼!
他合上賬簿,站起來,躬身請罪道:“皇上,這些都是臣識人不明,用人不善,請皇上懲處。”
朱栩看著他,搖了搖頭,道:“朕給你們看這個,不是問罪的意思。是這件事,給朕多了一些想法。皇家錢莊現在的體量,包括紙幣有近一億兩白銀,放著也是放著,你們說,戶部能不能通過正常的借貸方式,借出來,然后在以后的賦稅收入中歸還?”
傅昌宗眉皺,思索,看著朱栩沉吟著沒有說話。
這皇家錢莊本來就是朝廷的,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嗎?還用得著什么‘正常借貸’?
周應秋心里驀然微動,道:“皇上,臣認為可以,不止是戶部可以,地方上衙門也可以,但是擔保方面,需要作出嚴格的規定,臣建議,從巡撫一級開始,慢慢放開,嚴禁私人借貸!”
朱栩倚靠著小桌子,沉吟一聲,道“嗯,朕也是這個意思。現在朕……不方便去插手內閣,這件事,周應秋,你來負責善后。先與畢閣老說一說,制定詳細的章程出來。然后去找靖王,朕不管這些人借錢干什么,抵押的是什么,一個月內,所有人都得如數歸還,但凡拖延的,一律先免職,后入刑!”
周應秋見朱栩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連忙道:“臣遵旨!”
朱栩笑容深邃,又看向傅昌宗,道:“舅舅,你與其他巡撫再談談,先盡可能的彌合分歧,等朕騰出手里,再收拾這些事情……”
傅昌宗應聲,站在朱栩對面,久違的熟悉的壓力又出現了。
“皇上……”曹化淳快步從外面進來,一見周應秋,傅昌宗二人腳步一頓。
朱栩瞥了他一眼,道:“什么事情,說。”
曹化淳上前,湊近朱栩低聲道:“皇上,鄭一官,鰲拜已經到天.津衛了,另外,信王剛剛動身去了。”
朱栩神色微動,坐起來道“他說了什么?”對于這位五哥,朱栩是放也不是用也不是,有很多事情,還真離不開他——比如這個出訪歐洲,挑來挑去,非他莫屬。
曹化淳瞥了眼傅昌宗,周應秋,道“王爺沒說什么,另外洪武號已經整修完畢,隨時可以再次下水,工部,兵部聯合勘驗,已經沒有問題,可以遠航。”
朱栩笑著頜首,朱由檢能聽話那是最好不過,思索片刻,道“那就開始吧,傳旨給孫承宗,命他加緊準備,五天后,朕與文武百官,各國使臣全部去觀看大演武。”
“遵旨。”曹化淳應聲。
旋即,他又道:“皇上,現在宮外求見的人非常多,內閣,六部尚書,京外的巡撫,總督,各國使臣,都想進宮面圣,聆聽圣訓。”
朱栩直接擺手,道:“朕沒空見他們,明天去天.津衛,今夜就傳旨過去,朕明天給他們踐行。”
曹化淳,傅昌宗,周應秋三人神色一驚,曹化淳猶豫著還沒有說話,傅昌宗就已經開口,道:“皇上,是不是太著急了,不管是洪武號,還是物資,人手都還不夠齊整,這來回是兩年多,若是中途出現問題,后果不堪設想……”
朱栩知道傅昌宗的意思,目光微沉,雙拳緊握,不容反駁的道:“這件事不能再拖!這樣吧,先出發,在南直隸檢修一次,臺,灣檢修一次,馬六甲再檢修一次,這樣基本上就沒問題了。路上再帶著紅毛人,佛朗機人,如果遇到風險,可以在他們的地盤整修,盡最大可能確保平安……”
傅昌宗看著朱栩,嘴角微動,最后也沒有再勸。這件事皇帝已經醞釀多年,不是一時半會能勸的動。
曹化淳沒有遲疑,道“遵旨,奴婢這就去擬旨。”
朱栩目光又轉向傅昌宗,周應秋,道“朕剛剛大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置,今天就不留你們吃飯,內閣以及諸位巡撫的事情,你們多上上心,有什么事情,直接進宮奏報,無需請示。”
“是。”傅昌宗,周應秋道。
朱栩目送著兩人離開,瞇著眼,突然道:“明日臨走前,召見察哈爾國師尼克魯。”
“遵旨。”曹化淳看了眼朱栩,道。
這個時候的大明高層,幾乎內外分明,內閣外加六部九寺,與各地進京的巡撫,總督進行了多倫博弈,可一直有幾個問題阻礙,始終難以貫通。
內閣,畢自嚴,孫承宗,靖王,汪喬年,孫傳庭等人坐在一起,都有些愁眉。
畢自嚴看著眾人,道“皇上現在態度不明白,不管如何,我們必須要說服這些巡撫,‘新政’需要團結一心,不能僅憑內閣去推動。”
孫承宗,靖王,汪喬年都沒有說話,他們有專注的事務,孫傳庭接口,道:“這些巡撫,總督,近乎一致的認為現在要慢,不管是稅務總局,糧稅,徭役,還是各級衙門,尤其是刑獄司,督政院,大理寺等都需要仔細的去完善,不宜再繼續剝奪地方的權利,刺激地方,造成動蕩,‘穩妥’為要……”
畢自嚴皺眉,沉聲道:“我大明的情形所有人都應該很清楚,時不我待,這件事,必須要讓這些巡撫大人們認同,并且矢志去做……”
靖王不喜歡畢自嚴這種‘頤指氣使’的態度,稍稍思索,道:“這件事,關鍵還是皇上,若是不弄清皇上的想法,內閣一切都是枉然。”
畢自嚴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對‘新政’的態度比內閣更加堅定,這件事不容置疑!白谷,你明日再與方孔炤談,我親自去見李邦華。錢龍錫,蔣德璟,周維京等人,孫閣老你們三人去,必須要他們用十倍的心力去做,眼下不再反對!”
孫承宗面色沉著,默然一陣,話音有些飄忽的道“方孔炤,李邦華我倒是不擔心,關鍵在傅昌宗與周應秋。”
孫承宗話音一落,眾人先是一愣,繼而恍然驚醒。
李邦華的態度顯然傅昌宗這個頂頭上司早就知道,但他一直沒有多言。方孔炤是周應秋在任上舉薦的,兩人關系莫逆,方孔炤的態度周應秋不可能不清楚,但他也沒有開口。
這兩人的能量比內閣還要可怕,如果他們不能支持內閣,即便是這樣不言不語,都會給內閣帶來無盡的麻煩,甚至會讓內閣止步不前!
與此同時,周應秋,傅昌宗已經到了內閣門口,他們已經聽到內閣的討論聲,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手里的賬簿。
‘皇上真是好手段!’
兩人心里異口同聲,感慨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