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看著尼克魯,面上有著一絲熱切。
察哈爾自從林丹汗繼任大汗后,后金也迅速崛起,察哈爾便備受欺侮,已經很久沒有痛痛快快的打過一次勝仗了。林丹汗到底是馬背上的男人,他渴望一戰!
尼克魯看著林丹汗,臉色平靜,道:“大汗若先發制人,準備去哪一路?”
林丹汗一窒,皺眉思索起來,半晌道:“就土木堡如何?當年明人在這里敗過一次,若是能破關而入,說不定能徹底打破明人的布置,一舉擊潰明朝,大獲全勝!”
尼克魯搖頭,道:“不說赤金衛的三萬精銳騎兵,五千鐵甲騎兵,單說長城關口那幾百門大炮就是防備我們的,大汗真的有信心破關而入?”
林丹汗皺眉,想了想,道:“那我帶兵連夜突襲沈.陽,那里一馬平川,毫無阻礙,若是我圍了沈.陽,明人必然自顧不暇,不會再攻入歸化城,到時候我逐個擊破,或許大局可變?”
尼克魯沉默片刻,道“明人對遼東極其重視,不說多爾袞的兩萬建奴精銳,單說明朝數年的經營,沈.陽城哪怕圍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能下,明人拖的起,我們耗不得。”
林丹汗神色凝重,同時有些難看。
東面的沈.陽不行,南方的土木堡不行,剩下的就是西來的科爾沁聯軍,但是這一路不說隔的太遠,就算擊潰了,于大局也沒什么改變。
“我們,只能這樣坐以待斃嗎?”林丹汗不甘心,雙眸怒火如燒。
近來情勢危急,林丹汗知曉厲害,在強壓脾氣,尼克魯知道,他不能讓林丹汗脾氣爆發,在這個時候,等同于自取滅亡!
尼克魯沉思著,道:“大汗,明朝內部亂成一鍋粥,他們未必能開啟這次戰端,他們推遲開戰時間就是明證,我們不妨示弱,若是能將赤金衛,或者多爾袞誘入草原,出其不意的滅掉,不管是哪一支,我們都能奠定勝局,立于不敗之地!”
“誘敵深入?”林丹汗雙眼發光,仿佛已經看到他大揮屠刀的畫面,灼灼的看著尼克魯道:“怎么誘敵深入?到了這個時候,他們肯定不會輕易就范。”
尼克魯神色沉吟,沒有說話。
到了這個時候,一般手段確實難以誘惑明朝大軍前來,除了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對林丹汗來說,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林丹汗心里已經急躁了,看著尼克魯道:“快說,到底什么辦法?”
尼克魯抬頭看著林丹汗,面色凝重,并未開口。
林丹汗一怔,旋即也有些會意,道:“這個辦法……”
“去國號。”尼克魯接著說道,目光緊緊的盯著林丹汗。
“絕無可能!”林丹汗立即跳了起來,怒聲喝道。接著他面色猙獰,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尼克魯還是看著他,一動不動,哪怕林丹汗下一刻就有可能真的砍了他。
林丹汗右手緊緊握住刀柄,雙目陰沉,殺機肆意,惡狠狠的盯著尼克魯。
重現成吉思汗的偉業,振興蒙古,是林丹汗從小到大的夙愿,哪怕再不堪的境地,他也從未忘記過!
大元早已經作古,無人再提及。大蒙古國也在韃靼的篡位中消逝,曾今的煊赫一時的蒙古帝國,依然四分五裂,不復往昔。
察哈爾是黃金家族,成吉思汗后裔最后的一塊領地,林丹汗盡管自稱是蒙古大汗,可實際上并沒有多少人承認,成吉思汗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并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實惠。
但是,哪怕這蒙古大汗是一個空頭銜,是一個念想,林丹汗也絕不愿放棄!
這是他為之奮斗的根本所在,只有憑借著‘蒙古大汗’的頭銜他才能理直氣壯的吞并蒙古各個部落,實現重現成吉思汗的偉業的宏愿!失去了這個頭銜,他將一無所有!
如果眼前說話的不是尼克魯,林丹汗早就拔刀,一刀砍殺了。即便如此,他手還是慢慢的拔出刀,雙眼的殺意猶如實質。
門外的侍衛仿佛察覺到了大帳里的異動,紛紛涌進來,刀光明亮,直對著尼克魯。
尼克魯怡然不懼,看著緩慢拔刀,猶豫不決的林丹汗,道:“這是唯一的辦法,若是錯過這一次,我們只能等著明朝來圍剿,依我們現在的國力,根本沒有取勝希望。”
“那也不能……”林丹汗雙眸怒睜,胸口劇烈起伏,目光擇人而噬!
尼克魯平靜如常,道:“大汗真的要大蒙古國滅亡嗎?要成吉思汗的血脈斷絕?黃金家族不復存在嗎?”
林丹汗的手一頓,胸口的怒氣倍增,臉上猙獰的如同野獸,但手里的刀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拔出。
圍觀的侍衛面面相窺,不知道一向和睦的大汗與國師這是怎么了。
林丹汗雙眼里血絲欲裂,狠狠的壓著怒氣,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出去!”
“是!”侍衛收起刀,紛紛退了出去。
林丹汗氣息急促,神色依然難看,坐在那,盯著眼前的沙盤,眼神里閃爍著盡是恨意,胸口好似要炸開,令他難受無比。
尼克魯沒有著急說話,端起一杯茶,默默的喝著。
這件事要林丹汗點頭,確實太難了。這不是情愿不情愿,而是在摧毀他一直以來的信念,哪怕是假的!
林丹汗臉色不再猙獰,可還是陰沉的可怕,渾身上下都是冰冷,殺機浮動。
尼克魯沒有再說話,默默的坐著。這件事他做不了主,需要林丹汗來拿主意。
林丹汗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盯著沙盤,雙眸都是厲色,好半晌,他才聲音沙啞,雙眼充滿血絲的轉頭看向尼克魯,道“真的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尼克魯看著林丹汗從未有過的艱難之色,嘴角動了動,還是脖子僵硬的點頭,道:“這是一個陽謀,賭的就是明朝的貪婪,如果他們能抗住,還是發兵攻打,那就是白忙一場,若是他們抵抗不了,那我們就勝算過半。”
林丹汗盯著尼克魯,緩緩又轉過頭,盯著沙盤,目光大恨,咬牙切齒的道:“明人真狠!若是我們勝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跟他們清算!”
尼克魯看著林丹汗,沒有接話,他了解林丹汗,哪怕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松口,事情還是沒有結果,必須要他親自開口,點頭。
但林丹汗并不點頭,只是目光血腥閃動的盯著沙盤,看來看去,顯然他還是不甘心,在想其他辦法。
尼克魯端起茶杯,他熟悉林丹汗的性格,不到最后關頭,他是不會做出決定的。
好在明朝將開戰日期推到了四月十五,還有十多天,他有時間慢慢說服林丹汗。
朱栩極少醉酒,一醉就是大醉。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天色將黒。
乾清宮寢殿,朱栩接過張筠端過來的水,一口氣喝了一大碗,然后趴在床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揉著頭,昏昏沉沉,疼的難受。
張筠連忙坐下,雙手按住朱栩的太陽穴,輕輕的按著。
朱栩臉貼在張筠的腿上,吐著氣道:“朕睡了這么久,外面有沒有什么事情?”
張筠不知曉,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曹化淳,曹化淳上前,道:“回皇上,沒有什么事情,內閣與六部正在全面,細致的梳理‘新政’,還沒有展開行動。孫閣老與兵部以及諸位進京的總兵正在合議‘軍改’,目前還沒有奏呈,各地的奏本也相對平靜,沒有大事情。”
朱栩是真難受,趴在一絲都不想動,但還是艱難的轉動腦子,道:“各地總兵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