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練兵法可以說已經超過了殘忍的限度,以一半的命訓練另一半!
即便沒有親眼所見,曹變蛟也能想象到那殘酷的畫面,一具具尸體,一個個面無表情的臉,近乎行尸走肉的身體。
曹變蛟被左良玉這種練兵之法給驚住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道“左良玉想做什么?”
華山久道:“小人具體不知,但他查探了九國島所有地形,勢力以及相當數量的情報,小人猜測,他是想利用薩摩藩,一統九國島。”
這一點,倒是與參謀處的計劃相合,也是朱栩派他來薩摩藩的目的之一。
對于左良玉,曹變蛟實則沒多少擔心,畢竟在倭國再怎么折騰,他都翻不出花來,只要不打亂朱栩的計劃就行。
思索一陣,與賀西廉對視一眼,曹變蛟道:“恩,本將知道了。另外,本將再給你一個任務,給我盯著左良玉,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匯報給我,可明白我的意思?”
華山久當然明白了,還明白了曹變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不由得大喜,道:“是,小人領命!”
曹變蛟站起來,道:“好好做,本將給你透露一個消息,若是幕府這次敗了,九國島,都是你薩摩藩的,你是薩摩藩之主,九國島主,左良玉會調走……”
華山久猛然大喜,再次磕頭道:“謝將軍提拔,華山久永世不忘!”
曹變蛟看著華山久,轉向賀西廉。
賀西廉點頭,做了一個放心的表情。
接下來,曹變蛟便仔細詢問薩摩藩的具體情況,涉及民生,軍隊,商貿,特產等各方面。
聽完之后,揮退華山久,曹變蛟與賀西廉密議。
鹿兒島的情況比較特殊,是九國島最南端,地理位置遠離江戶,而且還不在島原之亂范圍,是一個非常好的坐看風雨,漁翁之利的地方。
大明在鹿兒島南端與琉球中間有一個海陸聯合基地,駐扎有五千人,當初是為了保護琉球,防范倭國。
薩摩藩所在的鹿兒島人口并不多,且受災也不輕,但有大明的介入,沒有橫征暴斂,通過各種方式聚集的了不少農民,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
若是能隔開幕府對九國島的干預,讓九國島繼續內耗,薩摩藩在大明的支持下吞并九國島,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兩人商議了好一陣子,賀西廉道“大人,這倭國的形勢,比我們預計的要好一些,對我們有利,現在就等松平信綱到來,咱們一步步蠶食九國島,并且北面再拿下蝦夷,給足德川幕府壓力!”
曹變蛟看著倭國的地圖,道:“戰略,戰術沒什么問題,我在想德川幕府有可能的反應?”
賀西廉沉思一陣,道:“蝦夷靠近本國島,算是江戶的后方,是戰略要地,按理來說,德川幕府要是反擊,應該先對蝦夷出手,但蝦夷對德川幕府來講又沒有九國島重要,因為蝦夷反手可滅,倒是九國島,九國島根基后,若是讓九國島坐大,對江戶威脅更大,他們沒有能力兩線作戰,若是我大明進一步施壓,倭國暫時隱忍,日后窮兵黷武的可能性更高。”
這也是參謀處以及朱栩的推斷,曹變蛟來之前就已經知道。
“如果,倭國執意開戰,我們又沒有準備,如何是好?”曹變蛟道。大明現在國力正在迅速下降,軍隊在改革的關鍵,國庫空虛,無力在發動一場耗時長久的海外之戰。
賀西廉倒是從容,道:“大人,蝦夷與陸奧藩隔海相望,只要有一支海軍駐扎在輕津海峽,就能如同海軍在關門海峽隔開本國島與九國島一樣,隔開本國島與蝦夷,倭國沒有海軍,沒有大炮,他們起先試探一番,一旦失敗,一定會驚恐,與我大明議和就是唯一出路!”
曹變蛟不置可否,道“倭國想必已經知道我大明要征討,你猜,他們會如何應對?”
賀西廉道“我們的情報網有探查到一些,江戶的布防有些調整,其他的沒有大變,另外就是,幕府的重心依舊在九國島,這個松平信綱是德川家光的親信,他來九國島,表明德川幕府還沒有做出大的改變,或者,還沒有認為我大明真的會征討倭國,正在觀望……”
即便是強盛一時的蒙元,雖然三次入海,最終都折戟沉沙在海上,沒有給倭國帶去多大的震動,外加中原王朝幾乎沒有入侵過倭國,倭國人有這樣的心態,也不奇怪。
這些曹變蛟能理解,道:“嗯。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做萬全的準備。分兩步走,先在九國島吸引幕府的注意力,等江戶的大軍過了關門海峽,海軍炮擊兩岸,用水雷封鎖水道,切斷他們的后勤補給,然后在海上援助天草四郎,打擊松平信綱,我們不需要立即擊敗他,只要拖住他,讓天草四郎不敗即可。這個時候,咱們再觀察倭國的動靜,再決定是否對蝦夷出手,進一步施加壓力。”
島原之亂的肥前藩在九國島的最西端,直面東海,與大明隔海相望,只要曹變蛟在海上提供一定支援,天草四郎就很難敗。更何況,天草四郎有薩摩藩在暗中支持,不管是情報還是糧草,甚至軍隊中的人都有薩摩藩的人,想要敗,也得看他曹變蛟是否同意!
“薩摩藩已經看過了,咱們明日就離開,留在這里,我總不太安心。”曹變蛟坐直,看著賀西廉道。
賀西廉皺眉,道:“好,下官也有這種感覺,早點離開微妙。”
這種感覺,主要來自于左良玉,這個人行事太邪氣,狠辣,令他們不安,總擔心有事發生。
曹變蛟一夜沒睡,一邊研究鹿兒島的薩摩藩,一邊又在盤算倭國這盤大棋。
第二天一大早,曹變蛟就找來左良玉,兩人聊了好一陣子,然后又去校武場,與一些立有軍功的倭人見面,頒布了獎賞以及勉勵一番,然后便迅速上船,離開鹿兒島,回轉濟州島,濟州島是曹變蛟的指揮大本營。
左良玉站在碼頭,看著曹變蛟的船離開,目光漸漸冷漠,心里升騰著怒火。
這曹變蛟不過三十歲,為什么能爬到他頭上?還不是他有一個好叔叔,背靠皇帝!
曹變蛟有哪一樣比得過他?憑什么他就被發配這荒蠻之地,與這些蠻夷為伍?
左良玉越想越怒,臉色陰沉難看,等曹變蛟大船隊出了鹿兒湖,臉角狠狠一抽,冷聲道:“走,練兵!”
左良玉話音一落,他背后幾個人都是渾身一顫,沒敢多言。
左良玉的練兵,就是殺人,而且是親自殺,但有誰錯了絲毫,拉出去由他親自砍殺!
心情好,死個幾十,心情不好,甚至能死幾百!
與此同時,在肥前國的一個中年人,在唐津藩終于入了城,他帶著十個武士,跪坐在一個全部白色的木房間內。
他棱角森硬,面上給人刻薄的陰沉感,讓人無法直視,猶如被毒蛇盯著。
——松平信綱,德川家光的親信,號稱‘智慧伊豆’,是德川家光最重要的幕僚之一。
松平信綱慢慢的端起茶杯,端起茶杯之前,目光冰冷的看了眼對面的人——板倉重昌。
板倉重昌面色凝重,跪坐著,傾身道:“信綱殿,還請指教!”
倭國的藩國是國中有國,比如松平信綱就開創了一個藩國,他是武蔵國忍藩藩主,同時是川越藩的初代藩主。
松平信綱喝了口茶,慢慢的放下茶杯,抬頭看著板倉重昌,淡淡道:“重昌,公方樣對你很失望。”
板倉重昌在島原是損兵折將,大敗而敗。德川家光正在折騰各地的大名,削弱他們的實力,徹底了結戰國時代,現在島原大敗,無疑是在打德川家光以及幕府的臉。
板倉重昌自然知道,他這一敗,除了切腹沒有其他路可走,一躬身道:“信綱殿,我還能一戰,請再給我一次!”
松平信綱看著這個人,知道他在九國島人脈深厚,一些家督,大名都聽他的,想要鏟除島原的叛亂,還少不了他的幫助。
“好,我給你一次機會。”松平信綱語氣冰冷淡漠,稍微傾身,殺機肆溢的說道:“如果這次你再敗,我親自監看,你要是受不了,我會送你一程!”
板倉重昌臉色微變,猛的一躬身,道:“是,謝信綱殿的救命之恩,板倉重昌絕不會忘記!”
松平信綱臉上微笑,卻給人更加陰森的感覺,一舉一動都仿佛令人窒息。
屋子里的氣氛,陡然更加壓抑。板倉重昌即便是與松平信綱地位相當,這個時候也是低著頭,大氣不敢有。
松平信綱到了肥前國,島原的形勢迅速大變,一隊隊人馬在集結,同時源源不斷的軍隊從關門海峽穿過,來到九國島。
島原半島,原城。
一座不大的城,一個館式模樣的房間里,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聽著一個個匯報,坐在那紋絲不動,神情冷靜睿智,沉著穩重。
不多久,一個基督教服飾的中年人走進來,以基督教的禮儀行禮道:“天使,松平信綱到了唐津城,很快就會南下,這一次,據說會有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