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嚴話音落下,便都沒有再說話。
這件事相當敏感,勢必對朝廷威信造成打擊,對‘新政’行成很大的負面影響,后果不可估量。
一群人心思翻騰,飛速的想著各種解決辦法。
一個朝廷欽使,在當地府衙,死在妓女床上,這哪一條放出去都夠人議論半天,何況還三條一起。
眾人都感覺到莫名壓抑,仿佛山雨欲來。
朱栩帶著一只鹿,三只兔子,兩只不知名的野鳥,心情相當愉快的往回走。
“現在應該不至于丟面子了。”
朱栩自語,打著馬,慢慢的走著。
他身后的禁衛面無表情,都騎著高頭大馬,不遠不近。
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默默跟在朱栩很后,隊伍很快就拉長,迤邐而開有數十人。
李定國也在其中,他的馬背上掛的獵物最多,坐在馬背上腰桿挺直,神態是英姿勃發,眼神里都是自信的神采。
“忠清,你打的不錯嘛?”忽然間,后面一匹小紅馬快速沖來,停在李定國邊上興奮的喊道。
李定國看到小永寧,連忙側身道:“公主打的也不少。”
永寧的馬背上也掛著幾只野雞,山羊,盡管很少,但這是她第一次打獵,聽著李定國的恭維,頓時揚著脖子,如同驕傲的天鵝,一臉笑容的道:“那是,本公主是誰!”
李定國沒有多言,臉上有著內斂的傲色。
小永寧心情無比開心,又說了幾句,打馬上前來到朱栩邊上,看著他的獵物,大聲道:“皇叔,你也獵的這么多啊……”
朱栩已經余光瞥見小丫頭,看著她的馬術比他還強幾分,尤其是她馬背上的獵物,嘴角不自覺動了下,面無表情的不理她。
小丫頭馬比朱栩矮了不少,她不知道朱栩作弊了,仰著頭看著朱栩,興致勃勃,嘰嘰喳喳的說道:“皇叔,這里的獵物好多,人家追了半天,還看到了兩只野狼,嚇了人家一跳……還有還有,一頭大野豬,中了人家兩箭都沒死,明天我還要來,一定射死它,燁兒最喜歡吃野豬肉了……人家聽說這里還有豹子,老虎,明天一定要打一只回來,養在豹房里……”
這皇家苑林哪來的猛獸,朱栩懶得聽她瞎扯,無非就是明天還想來。他加了點速度,快速回營。
小丫頭追在朱栩邊上,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陣之后,朱栩還沒回營,一個內監就迎了過來,遞上揚州府的奏本,還在朱栩耳邊低語了一陣。
朱栩看著奏本,面上沒有一點表情,心里更沒有一絲意外。
大明這是幾百年的窠臼,所有問題都堆積在這里,最嚴重莫過于此,‘新政’動了相當大一部分人的利益,遇到反彈也屬正常。
合上奏本,朱栩打馬,快速回營。
一群大人們已經在等著了,朱栩一回來,顧不得其他,被簇擁著進了大殿,立即閉門商議。
廖昌永抬著手,肅容道:“皇上,這件事已經有兩日了,只怕揚州府,甚至整個南直隸都已經傳遍,若是再不做出處置,只怕民怨沸騰,天下惶然……”
朱栩坐主位之上,拿著毛巾擦汗,仿若沒有聽到。
廖昌永抬頭看了眼朱栩,又轉頭看向右手邊不遠處的刑部尚書張問達。
張問達頓了片刻,出列道:“皇上,臣已經命刑獄司緝拿所有涉案之人,但此案錯綜復雜,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破,此時南直隸定然已喧囂塵上,再不制止,傳到京城,整個京城都會一片嘩然,引來無窮非議……”
朱栩擦完汗,又端起涼茶來,輕輕喝了一口。頓時神清氣爽,整個人都涼快下來。
但他依然沒有說話,仿佛什么都沒聽到。
一干大人們面面相窺,有些不明所以。他們都是朱栩的老臣,自認為對朱栩有所了解,這不是他的作風。
張問達,廖昌永對視一眼,齊齊又看向最前面的畢自嚴。
畢自嚴看著朱栩沒有表情的臉色,沉吟片刻,出列道:“皇上,南直隸是我大明的糧倉,錢倉,萬不能有事,若是由此讓一些有心人聯合起來阻礙‘新政’,恐成大禍。”
朱栩這才有所反應,右手在桌面上輕輕拍了拍,道:“那,你們都有什么辦法?”
張問達目露冷芒,一縷殺機一閃而過,道:“皇上,禍出于外,不堪其就,當以刑止亂,明正國法,肅清一切宵小,還乾坤郎朗!”
朱栩拳頭敲了下桌子,不滿道:“說具體辦法。”
張問達看了眼前面的畢自嚴,又瞥了眼四周的大人們,后道:“皇上,臣打算親自去一趟揚州府,嚴查此案,快速審結,拿罪犯人頭平息民心之亂!”
朱栩神色不動,轉頭看向畢自嚴,道:“這也是你們內閣的想法?”
畢自嚴抬起手,道:“皇上,‘景正田畝策’推行步步維艱,地方上的對抗手段層出不窮,朝廷窮以應對,這終究不是辦法,若是能借此打壓那些反對之人,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緩緩敲擊,目光落在靖王身上,道“督政院怎么看?”
靖王出列,道“回皇上,臣已經命江蘇督政院徹查,欽使一到,會同查案,定能盡快厘清案情,平息非議。”
朱栩目光轉了轉,發現這些人的表情大同小異,很明顯都是傾向于張問達的意見。
朱栩心里已經有了打算,便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刑部尚書不能去,身份太重了,換個人,你們覺得派誰去合適?”
畢自嚴等一怔,旋即點頭,確實,張問達身份太重,沒去之前就會讓事情進一步升級。
張問達思索一陣,道:“皇上,臣舉薦刑部員外郎楚言煜為欽使,赴南直隸調查此案。”
朱栩微微搖頭,道:“內閣,六部的官員都不合適。”
畢自嚴等人飛快明悟,內閣六部的分量也代表朝廷重視,會引來更多麻煩。
孫傳庭出列,道:“皇上,臣舉薦太仆寺少卿陶海嵐。”
朱栩回憶一番,道:“大局不足。”
禮部尚書沈珣出列,道“臣舉薦督政院巡檢司主事姚慶平。”
“分量差了些。”朱栩道。
又有幾個人出來,都被朱栩各種理由否決了。
傅昌宗看著朱栩,心里微動,出列道:“皇上,臣舉薦反貪局正卿龔鼎孳。”
朱栩嘴角終于露出一絲微笑,道:“嗯,反貪局雖然說是無品級,但外人眼里是位同于九卿,不高不低也不顯眼,就這么決定了。曹化淳,擬旨,命龔鼎孳即刻南下江蘇,徹查此案。”
“遵旨!”曹化淳應聲。
畢自嚴等滿朝文武聽著,倒也覺得合適,便沒有多言。
朱栩目光平靜的看向傅昌宗與張秉文,道:“傅閣老,張尚書,你們回去之后,給朕查清楚,現在我大明前一百名占地最多的大戶,擬個名單給朕。”
說著又轉向孫傳庭,道:“內閣負責查清楚,我大明有哪些大商戶,朕要清楚的知道他們是否站在朝廷一邊,對待‘新政’的態度,記住了,不是空喊口號,朕要知道他們的具體動作,如果你們做不來,朕會讓錦衣衛去調查。”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滿殿的大人們都是眉頭微皺,心里滋味莫名。
孫傳庭,傅昌宗,張秉文出列,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直起身,看著一干大人們還是一臉的凝重,笑著道:“無需那么擔憂,‘新政’大局已定,現在就是比拼耐心,誰撐到最后誰就會贏,咱們團結一致,彌合分歧,專心致志的走下去,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關乎我中國千秋大業,咱們都要有耐心,對待這些事情,要理性看待,明知必然發生的事情,沒必要為之憂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