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神情如常,道:“一些人覺得大人徇私,對下官等進行包庇,下官沒有藏著掖著,已經直言告訴他們,就是下官壓的,有什么事情,沖著本官來即可。”
傅昌宗看了眼溫體仁,對于這位,到底是不是畢自嚴的人,他心底也是打個問號。
他的所作所為都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看似在給他解圍,何嘗不是在給他挖坑?
他沒有多言,望著前面的一個偌大倉庫。
溫體仁走過來,道:“大人,這是整個陜西最大的倉庫,存儲的是番薯,大豆,玉米,這個倉庫若是裝滿,足夠十萬人吃一個月!除去西安府,大大小小的倉庫還有二十多個,用來調度,平衡各地。現在陜西幾省的番薯等基本能養活幾省人口,不移民,也不打緊……”
這些傅昌宗自然是了解的,看著高大的門房,道:“移民不止是減緩陜川應災的壓力,不能停止。”
溫體仁見傅昌宗始終不提正事,心里有些忐忑,卻壓著心思沒有先開口,耐著性子陪著傅昌宗在西安府大街小巷的轉著。
傅昌宗在西安府,安了不少人的心,很多人都沒有以前那么慌張,倒是溫體仁等陜西高官很是憂慮,不知道朝廷會如何處置他們。
畢竟,余大成已經被去職了。
傅昌宗一向寡言,在西安府只是善后,一點多余的話都沒有。
太多的人對朝廷這次的處置很不滿,那些事情都沒有被翻出來,還是被壓著,只是拿余大成等人堵天下人的嘴。
一道道彈劾奏本從陜川之地發出,瘋涌向京城,連帶著其他各地的奏本也是不少。有彈劾畢自嚴的,有彈劾傅昌宗的,還有彈劾陜西巡撫上下的,紛紛擾擾,沒個消停。
傅昌宗用幾天時間將陜西的一系列政務了解大概,暗松一口氣,得了內閣的書信,便開始準備回京。
溫體仁依舊沒有等到他的處置,傅昌宗不言,也沒人給他寫信,畢自嚴去了江蘇,仿佛消失一般,一點聲音都沒有。
溫體仁心里越發不安,總擔心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會將他真搭進去。但他仔細的推敲朱栩,畢自嚴的性格,卻覺得不會。他認認真真做事,沒有任何私心,皇帝,內閣沒有理由放棄他,即便要他抗下這次的事情,肯定會有補償。
這種補償,勢必會盡早告訴他,安他的心。
但至今沒有,傅昌宗一個字都沒提。
陜西一個大小官員更加不安了,傅昌宗來去匆匆,仿佛什么事情都沒做,就是安撫了下人心。
一群人不斷的給溫體仁說項,希望能有個明確處置出來,否則太煎熬了。
西安府東門,傅昌宗的衛隊跟在后面,前面溫體仁陪著傅昌宗,在給他送行。
溫體仁表情沉肅,誠懇,道“大人,陜西的政務不能停,尤其是‘農莊策’,現在初顯效果,若是中斷,之前的努力就都付之東流,請大人轉告皇上,內閣,陜西的新巡撫務必意志堅定,不能朝令夕改,堅持的走下去……”
傅昌宗瞥了他一眼,道“信任的陜西巡撫,會從六部侍郎中選,你不用擔心了。”
溫體仁眼神波動了一下,臉上露出放松的表情,道:“大人這么說,下官就放心。陜西的官員,大部分還是好的,若是能保,還請大人保一下,其他的,下官一力承當。”
傅昌宗又看了眼溫體仁,微不可察的點頭,道:“你有畢閣老的信嗎?”
溫體仁低頭,道:“畢閣老應該是避嫌,還沒有示下。”
傅昌宗點點頭,道:“暫時看好陜西,等朝廷的命令。”
溫體仁見傅昌宗到這個時候還是不給一句實話,心里微沉,默然片刻才道“是。”
傅昌宗懶得理會溫體仁,交代一句便上了馬車,衛隊護送著他,快速回京。
溫體仁看著傅昌宗的車隊,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他這次犧牲這么大,朝廷居然一點安慰都沒有,這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到底是為什么?”溫體仁眼神森冷,咬著牙,語氣憤恨。
他這次將所有事情攬在身上,頗有些大義凜然,是為皇帝,內閣背鍋,沒有道理不給他一點交待!
溫體仁想破腦袋,想不到問題出在哪里,只能看著傅昌宗的衛隊越走越遠。
傅昌宗坐在馬車上,閉著眼,表情平靜,眉宇間卻盡皆是煩悶。
馬車很平穩,沒有多少顛簸,傅昌宗閉著眼很久,忽然出聲道:“畢閣老在江蘇都做了什么?”
馬車外一個聲音響起,道:“回大人,畢閣老給陳奇瑜站了臺,說了些話,然后在一些地方走了走,見了不少人,也處置了些人,不是我們的,倒是與孫白谷有關。現在,應該去神龍府了,他可能要見陳娘娘。”
陳娘娘,也就是布木布泰。
傅昌宗睜開眼,目中有一絲凝色。
布木布泰的神龍府掌握著對外貿易,朱由檢與外面簽署的一切條約,都要在這里履行,開展,可以說,這里是大明對外的第一個窗口。
與歐洲沒有聯系的時候,神龍府的收入就高達兩千萬以上白銀,若是那些條約得以履行,神龍府所掌控的金銀數量,對大明影響將不可想象。
畢自嚴去神龍府,抱了什么心思?
傅昌宗猜不透畢自嚴要在致仕前做些什么,但是牽扯進布木布泰,那就不是一般的事情,是逼著乾清宮出手了。
“希望他不要做糊涂事。”傅昌宗輕嘆口氣,他也不希望畢自嚴與朱栩君臣反目,以至于晚節不保,一世英名盡喪。
外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是傅昌宗的幕僚,他聽到傅昌宗的嘆息自語,神色動了動,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畢自嚴確實出了應天府,步入神龍府。
馬車內,畢自嚴看著兩邊鱗次櫛比,錯落有致,緊湊有序的酒館茶樓,面上沒什么表情,眼神相當平靜。
畢自嚴穿著普通布衫,如同一個尋常老儒生,走的很慢,看的很仔細。
他身邊是稅務總局法條司的主事,他跟在畢自嚴身旁,低聲道“大人,不通知那位娘娘嗎?她在神龍府呼風喚雨,若是引起誤會就不好了。”
“不必,先看看。”畢自嚴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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