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嗯’了聲,道:“混亂,重建過程帶來的腐敗是意料之中的,但團結也很重要,分寸你自己拿捏,必要的時候,朕會干預。”
朱栩的意思,就是在孫傳庭為難的時候,他會出來站臺。
孫傳庭傾身,道:“謝皇上,臣會拿捏分寸。傅閣老四月份會南下蘇州,同時五部各級官員陪同。在對蘇揚杭三府土地進行一定的整合后,就會開啟重新劃分,開墾,水利灌溉,糧種,化肥,耕具,耕牛等會統籌安排,各項資源會大力傾斜……”
朱栩聽著,道:“蘇揚杭三府,是朕的試驗田,要好好做。如果有成效了,要在太湖四周,也不止是太湖,其他合適的地方都要推廣,農業是國之根本,再怎么花力氣也說得過去。”
孫傳庭自然明白,道:“是,臣會做好計劃,總結,為以后做足準備,不會有損皇上的既定大政……”
山西,太原府,曲陽縣,東楊村。
一群人聚集在村頭,曬著太陽,說著村內村外的事。
“你們聽說了嗎?王員外家的大院現在養了很多的牛,足足有二十幾頭……”
“王員外的親家老楊家可好了,往年我都是從他那里借王員外的牛耕地,今年不用等那么久了……”
“不止王員外家,聽說大楊家從外面也帶了幾頭牛犢子回來,準備圈起來養……”
“我聽我侄子說,外面的耕牛已經漲價到二十多兩一頭了,還有價無市,嘖嘖,嚇人的很吶……”
“真的嗎?尋常也就十兩吧?乖乖,今年我們怕是借不到牛耕地了……”
“這算離譜嗎?隔壁的老王村的楊員外,地里堆滿了糞,挨家挨戶的花錢買,聽說我們這里也有人來拉,一車二十文……”
“哈哈,世道真是變了,連屎都有人花錢買……”
“你懂個屁,縣里我記得有人賣了袋那個什么……哦,對了,化肥,聽說一畝地多收了好幾斗,這些糞就是去做化肥的,一袋化肥兩百多文……”
“乖乖,現在東西都這么貴的嗎?還好我們是種地的,這要是在城里,還不得活活餓死……”
一群人紛紛搖頭感嘆,顯然對外面發生的很感興趣。但他們只是平頭百姓,守著田地,老婆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北直隸,香縣。
一個大院子里,處處響著鋸木,敲釘子的嘈雜聲。
一個少年人,扛著一個大箱子進來,向著正院子,一個鋸木的中年人大聲道:“師傅,你要的鋸子,斧頭,刀工我都買回來了,王鐵匠說都是按你要求打的,我試了下,鋒利的很。”
中年人面帶喜色,放下鋸子,打開箱子看了眼,試了試,滿意的道“好,我的留著,其他分下去,告訴他們,今天必須打好三副,晚上人家就來取貨了。”
“好嘞。”少年人叫了聲,轉身去分發東西。
中年人繼續手里的活,沒多久一個健壯的年輕人進來,渾聲道:“師傅,木頭送來了,我看過了,都是好木頭,用個十年八年沒問題……”
中年人頭也不抬,使進的鋸著,道:“好,你先去分段。對了,再讓你師娘去買一些釘子回來,不夠用了。”
“嗯,好。”年輕人應了聲,快速出去。
沒多久,一個肥胖,但臉角柔和的中年女人走出來,來到中年人身邊,皺著眉頭,低聲道:“你就不怕嗎?我們從來沒有做這么多。”
中年人看著鋸好的木頭,直起腰,看向她,道:“怕什么,他們不是給了定金了嗎?做了這一筆,快趕上我們兩年了。”
女人皺眉,還是擔憂,道:“咱們投的已經超過定金了,這樣,待會兒他們來取貨,就說我們錢不夠了,讓他們先付一半。”
中年人頓時為難,道:“這樣不好吧,我們之前說好……”
女人推了他一把,打斷他的話,道:“說什么好,按我說的做,必須先付一半,你不說我去說。”
中年人神色猶豫,看著婆娘堅定的神色,只得道:“一半得一百多兩,你好好說。”
婆娘哼了聲,道:“這還用你說,我先去買釘子,你等我回來。”
中年人無奈的點頭,看著婆娘走了,繼續低頭鋸木,做著他的耕犁。
沒有到天黑,來收犁的人就到了,中年人的婆娘,外人口中的老板娘熱情無比,而后就說沒錢了,木料什么買不了,希望客人多付一點錢。
這來人觀看一番,見中年人確實做了不少半成品,當場就直接付了全款,讓中年人夫婦以及眾多弟子目瞪口呆。
這可是二百多兩,這些人眼都不眨就付了!
老板娘眼尖,心思活絡,硬是拉著來人吃酒。
席間,中年人得了婆娘暗示,借著酒,問道:“客官,容小老兒多嘴問一句,你們買這么多,這么好的犁,做什么用?”
耕犁無非是耕地,現在這些人要求上好的木,上好的鐵,上號的模樣,那價格成倍成倍的漲,這耕犁還是耕地的嗎?
看似醉醺醺的三十出頭的男子,抬頭對著中年人,似笑非笑道:“想套我的話?不過告訴你們也沒關系,你們沒那門路。這些耕犁,我們是要賣給朝廷的。皇家商貿集團,總工會已經公開招標,要收購兩萬副耕犁,兩萬副!這還只是前期的,未來三年,可能要十萬副……”
“十萬副!”
中年人與他婆娘以及一干徒弟雙眼大睜,這要多少銀子,他們想都不敢想。
京城,東長安街,皇家銀行分行。
這里的分行,僅次于應天府的分行,財力雄厚,名聲在外。
貴賓房。
一位副行長正在貸款科科長的陪同下,見一個大客戶。
這個人一口的山西腔,五官俊逸,微微發白,一臉的漫不經心轉著手里的扳指,嘴角帶著輕蔑的笑,仿佛誰都不看在眼里。
這副行長三十出頭,有著微微顯露的八字胡,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有那么一絲威嚴。他名叫耿埇橋,出自傅濤早年的會計培訓班,跟著傅濤十多年,而今位居首都這個分行的副行長,可見不一般。
貸款科的科長出自政院的審計系,名叫俞正,他手里拿著一堆文書,向著耿埇橋道:“耿副,一百二十張地契,兩千八百二十七畝,大部分在蘇杭,上田居多,十六家鋪子,遍及兩京,八個院子都是前朝尚書侍郎住過的……”
耿埇橋聽著,目光一直盯著眼前的年輕人,看了眼他身后的五個大箱子,眼神帶著不掩飾的警惕,道:“這位公子,您這箱子里,瑪瑙,玉珠,寶石,夜明珠……外加這些金錠,起碼也價值十萬兩,加上這些田畝,商鋪,按照現在的行情,底價也起碼是二十萬。公子,為什么不去當鋪,而是來我們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