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對方既然使了這一手出來,隱流若太實誠不接招,那多半就要吃虧了,“陰九幽手段高明,府主可有甚良策以對?”她就不信汨羅肯悶聲吃大虧。
汨羅嘴角緩緩勾起:“你莫不是有了腹案?”
寧小閑沉吟道:“謠言這種東西,越解釋就越像掩飾,澄清無用。”她表達得很婉轉了,其實想說的是聯軍現在的情況就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侍也是侍,“最好的辦法,還是要讓旁觀者都轉移注意力。”
她這話說出來,汨羅雖已知道她生性靈巧,卻還是拊掌喝了一聲彩:“說得好!”人性本惡,也愿意凡事都往壞處去想。哪怕隱、奉聯軍現在掌握了所有真憑實據,看客們多半也還是不信他們的清白。與其如此,還不如再扔出一顆深水炸彈,將他們的興趣都引到別處去才好。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證明她對人性認識有了深刻了解。
寧小閑斜睨著他道:“奉天府線報強大,府主手里若是拿捏了廣成宮的把柄,可萬萬不要吝嗇和我們分享。”
汨羅笑了笑道:“還真有兩件巧事可以湊趣,小閑姑娘有興趣一聽?”
寧小閑眼睛一下子亮了:“這么巧,我這里也正有一件趣聞呢。”話音剛落,長天已經站起來,背著手走出了大帳。賬內還有幾名幕僚,她和汨羅并不是獨處。
汨羅知道他走也走不出多遠,故意微微抬高了音量道:“神君大人緣何退場?”
寧小閑見他紅眸光華流轉,帶著十分的勾魂味道,不由得好笑道:“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自來是我的強項。”
汨羅忽略她語意中的輕微諷刺。故意走到她身邊坐下,兩人一番竊竊低語,互換了情報。從他這角度,恰好能看見她白玉般的面頰上一個淺淺梨渦,額前垂下一縷青絲輕拂,他就覺得指尖奇癢,很想伸手替她撥到腦后去。可是撼天神君人雖然退場了。神念卻沒有撤走。雙軍聯手期間,他也不想得罪這頭上古神獸,因此還是忍下這般親昵的動作。笑道:“此事盡快付諸實施為妙。”
寧小閑也笑了:“這就去辦。”
桐梓鎮人口有五千七百人,人數之多,在附近鎮子里首居一指。
這一日下午,好端端的大晴天突然陰云密布。電閃雷鳴,緊接著就是天降暴雨。這一套組合拳打得流暢無比。前后不足一刻鐘,家家戶戶檐瓦盡濕。
六月的天氣,就是這樣任性,不過才到申時(下午3點)。天色已經黑得像入夜時分。
老天爺變臉太快,行人旅客紛紛躲雨。這鎮上有兩家驛館,一家客棧。原本大雨天都是留客天,總會送來絡繹不絕的房客。可惜因了最近人盡皆知的禍事,一個時辰過去了,客棧也只收到了七、八名客人,真是跟往昔不可同日而語。
伺候完各位爺們吃喝,看著窗外高高掛起的雨簾子,掌柜和跑堂的都有些無精打采。這雨下起來就像沒個盡頭,按照他們的經驗,這樣的天氣應該不會再有甚客人上門了。雖說這當口兒能活命就不錯了,可是只要還能喘口氣兒,人就忍不住要為以后的生計考慮對不對?
正在這時候,外簾突然一掀,走進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俱是戴著紗笠,身披鶴氅。他們身上的大氅看著顏色不顯,質料卻似是極好,進門之后輕輕一抖,上頭的雨水就滾珠一般滑落到地上,氅上卻再無半點水漬了。
有生意上門,跑堂的伙計立刻打起精神上前招呼:“兩位客倌,打尖還是住店呀?”
高個兒先說話了,聲音醇厚:“可有上房?”
“有,有。”
“一間上房,要清靜些。”
頓時一錠銀子丟了過來。伙計身手敏捷地接了,剛說了聲好,矮個子也道:“送一桶熱水到房里,我要沐浴。”聲音清脆,卻是女人。
兩人伸手摘了紗笠,這伙計頓時看得呆了,男子俊美無儔,女子嬌俏清麗,站在一起像神仙中人,連這昏仄的廳堂都似乎明亮起來。他這雙眼睛見過那么多商旅,從未有人形貌氣質能趕上這一對兒的。
好在他也算見多識廣,見男客眉峰微皺旋即反應過來,趕緊引兩人入座道:“我這就去備熱水,公子和姑娘可要先用點飯?外頭冷,吃些熱食也能驅驅寒氣!”
“好,揀拿手的端上來罷。”
伙計看了看寧小閑,壓低音量道:“兩位吃不吃香肉?”
長天不明所以,寧小閑已經應道:“吃,去備吧。”
這般青黃不接的時刻,好不容易遇上兩個大方的客人,伙計眉開眼笑地去了。這兩人自是長天和寧小閑,他二人斂了渾身氣息,除了姿容勝人一等,如今看起來只像普通富家里出來的公子小姐。
長天原不肯放她離軍,這趟差事還是她軟磨硬泡央來的,不知許了多少好處給他。他實在拗不過這小磨人精,又知桐梓鎮距離隱、奉大軍其實不遠,以他的腳程,來去也不需要兩天時間,因此干脆給她當車夫一同前來。隱流軍中機構可以自主動行,事務又有瑯琊等人把持,原先他二人數月未至都無甚大問題,當然也不差這兩天了。
這里靠近山區,雖然時至六月了,但下雨之后天氣就轉冷。伙計很貼心地端上來錫壺,里面是燙好的女兒紅。
長天剛給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就聽寧小閑低聲笑道:“有人盯著你看呢。”
他瞪了她一眼。不須轉頭也知道,坐在他們右手三丈外的那一桌是四男一女,俱是妖修。其中那名女子從他摘了紗笠之后就不錯眼地看他,眼中閃動的光芒他再熟悉不過。若非這一趟扮作凡人的行事隱秘,他早就使神通令她再也睜不開眼睛。
另外四人也不是善類。他和寧小閑一走進來,就覺出到這幾人身上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