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失足從這個高度掉落到地上,運氣好的話會直接摔死,否則就是手斷腳斷,很可能落下終身殘疾。
就是男人去爬,也要格外小心。怎知這侍女打量了樹干幾眼,撩起裙子下擺系在腰間,又挽起兩邊袖子,寧小閑才發現她足上穿的不似普通侍女的緞面翹頭履,而是一雙薄底的快靴,只不過被麗服一蓋,誰也不會注意。
這侍女,莫非原本是個女賊出身?否則怎會一副隨時準備落跑的模樣。寧小閑挑了挑細眉。
這侍女本已勾著樹干往上爬,而且居然身手矯健,爬起來不比男子慢,這時候突然抬頭道了句:“我不是賊。”
這可真有趣。寧小閑一愕,隨后微笑起來:“加油。”
侍女的身手很靈活,不出十幾息功夫就手腳并用爬上來,棲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只比寧小閑所在位置低不到一丈。她鬢角都沒見汗,只微微:“大人,這樣可成?”
“以一介凡人女子來說,很不錯。”點到輒止,寧小閑也不打算再刁難她了,隨手放了個結界道,“有什么話,你說罷。”
這侍女道:“首先,我不過是個凡人,對你完全無害,因此無須這般警惕。”
寧小閑笑了:“你能讀出人心?有意思。”她雖然布下結界,卻將神力提了起來。經歷的艱難險阻不在少數,哪怕面對的只是個凡人,她也不想疏忽大意。不過這女子應該感應不到她的神力波動,說出這句話要么憑猜測,要么就是又神奇地看穿了寧小閑的念頭。“你有話,現在就可以說了,他們聽不見。”
雖然旁人聽不見,但她能感應到宮殿的兩個男人都在關注這里。長天就不說了,她的舉止有異,而他的神念一直放在她身上。白虎也是有意無意往這里瞥。
“是的,他們一直注意這里,所以我長話短說。”這侍女正色道,“我想求你助我逃走。”
寧小閑上身往后靠去:“逃走是指……?”不會是她猜測的那個意思吧?
“就是那個意思。”侍女一字一句道,“懇請寧姑娘助我逃離白虎神君的掌控。”
“哦?”寧小閑笑得眉眼彎彎,不過下一句卻是:“你不過一介凡人,有什么能耐讓他看得上,非要將你掌控在手中不可?”
南贍部洲,凡人在修仙者眼中不過是螻蟻,再美貌的凡人女子也只如敝衣,想拋就拋,何況白虎還是高踞在這整個修仙系統頂端的神獸?但侍女用了“掌控”一詞,可見白虎并不想放她走。
這侍女直視寧小閑雙眼,不卑不亢道:“我的能耐,寧姑娘豈非已經知道了?”她一上來就亮出自己的神能,就是不想浪費時間。
讀心術,白虎想要的就是她的這個能力么?說起來,倘若這女子真會讀心術,于白虎倒是一大助力。唔不對,應該說,對所有上位者來說,都是一大助力。有她在側,當能甄別屬下是否忠誠,對手是否詭譎,她總能聽到人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前提是,她真有這份本事。前面幾次賓果并不能說明問題,有些家伙天生就擅于觀顏察色、揣度他人。
侍女不等她開口即道:“寧姑娘的謹慎,確有必要。這場子里對你心懷惡意的人,可真不少。”
“哦?”寧小閑興致勃勃,“都有哪些人?”
侍女回首,往宴席里探視,稍頃指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道:“她厭你甚深,方才幾次往你這里望來,心里都暗罵‘小人得志’、‘狐媚當道’,余下的詞不好聽,我也就不再重復了。”
寧小閑定睛一看,不由得撇了撇嘴。這侍女指向的,正是樂音宮少宮主姬元容!
她三番兩次和姬元容對著干,兩人幾乎從中京開始就撕破臉皮,這一回追捕靈魃,長天更是半點面子也不給姬元容留下。姬元容奈何不了巴蛇,自然對寧小閑越發厭惡。
“不必,我也不想聽。”她可是知道女人腹誹另一個女人能有多狠,那些難聽的字句,她的確不想聽聞。
侍女又回頭點中一人:“那個女人,更加恨你入骨。她見著你的第一眼,心中思緒蓋過了其他任何人的心聲。”
寧小閑順著她手指看去,不禁苦笑。
這個女人,居然是消匿了很久的天凌閣小閣主晏聆雪!
要說仙人大婚,來賀的修仙者實在太多,這里連賓客帶侍從、仆役,怕不是近萬之眾,她先前光顧著喝酒,沒留意到小閣主的出現,實屬正常。
晏聆雪是在去年隨著乾清圣殿副殿主桓公替的兒子桓松玉進入云夢澤的,因為暗算寧小閑反被她算計下|藥,居然與桓松玉春風一度之后就有了身孕。
偏偏桓松玉死在云夢澤當中。在那之后,寧小閑只知道她被桓公替帶走了。這老頭死了兒子,必然想給桓家留下一脈香火,因此是托人向天凌閣求一門鬼親。乾清圣殿在北境勢力龐大,天凌閣主就算再不樂意,畢竟妹妹已經跟人家好上,連孩子都有了,遂也不再反對。
不過還沒等孩子生下來,桓公替也死了。說來也是湊巧,這一父一子,其實都死在皇甫銘手里。
準公公也沒了,晏聆雪自然沒了束縛。寧小閑得來的消息,是她不久之后小產,重新恢復了未出閣的身份。那時她身懷六甲,打胎傷身,但修仙者體質迥異常人,她又貴為天凌閣的小閣主,什么珍貴藥物弄不到?不消幾個月,已經養得大好了。從現在看來,晏聆雪面色紅潤,肌膚白里透紅,又有婦人的韻味,居然比當個弱柳扶風的黃花閨女還要光彩照人。
不過她和桓家的過往已經傳得天下皆知。任誰都明白,這就是個望門的寡婦,雖然貌美如花,卻沒有資格再攀附名門大派了。
-------水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