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上午,沈青嵐都顯得心神不寧。
不過,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和顧莞寧搭話。
說來丟臉,昨天晚上她竟被顧莞寧嚇到了。再見到顧莞寧,既覺得心虛又有些敬畏。根本不敢靠近,更不用說張口搭話了。
“二姐,沈表姐今日是怎么了?”
顧莞琪對昨天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好奇地問道:“她一直偷偷看你,卻又不敢和你說話。之前不是還好好的么?”
顧莞寧連看一眼沈青嵐的興致都沒有,隨口笑道:“誰知道她整日在想什么。”
說的也是。她想什么,又有什么要緊。
顧莞琪聳聳肩,很快就將此事扔到了一旁,興致勃勃地和顧莞寧討論起昨日在傅家的見聞來。
顧莞華也湊了過來,悄聲道:“二妹,聽聞二嬸身子不適。待會兒散學了,我們是不是一起去榮德堂探望一番?”
顧莞寧神色淡淡:“阿言和我說好了,中午要到依柳院找我。我就不去了。”
顧莞華一怔。
沈氏生病了,顧莞寧的反應怎么這般冷淡?
不過,顧莞華素來溫婉寬厚,見顧莞寧不愿多說,便也住了嘴。
很快就到了中午。
顧莞寧回了依柳院,命珍珠多準備些午飯,多做兩道顧謹言喜歡的菜肴。
顧謹言很快就來了,張口道:“姐姐,我有話和你說。”
顧莞寧淡淡說道:“有什么事,等吃了午飯再說。”
顧謹言點點頭,隨顧莞寧一起坐在桌子邊。珍珠端來了熱騰騰的六菜一湯。每道菜俱都分量不多,卻精致可口。
姐弟兩個默默對坐著吃完了午飯。
然后,顧莞寧起身道:“隨我到屋子里說話吧!”
自小到大,顧謹言到顧莞寧的閨房里不知來過多少回。姐弟兩個也一直十分親近。可今日,站在熟悉的閨房里,顧謹言卻有種莫名的疏離和陌生。
他抬頭,看著那張熟悉又淡漠的臉孔,心里那種別扭的感覺愈發濃厚。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和顧莞寧竟越來越疏遠了?
“姐姐,”顧謹言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顧莞寧挑了挑眉,神色平靜:“你特意來找我,一定是有話和我說。現在只我們兩個,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姐姐,”顧謹言又喊了一聲,漂亮的臉孔上浮起一絲委屈:“我做錯什么了,你這些日子總不太肯理我。和我說話也不冷不熱的。”
顧莞寧看著眼巴巴的顧謹言,心里微微一軟。
說起來,顧謹言確實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前世設計她辜負她的人,是沈氏母女。顧謹言一直被瞞在鼓里。
為了讓他挺直了胸膛做人,為了讓他堂堂正正地成為顧家的繼承人,沈氏所做的一切腌臜事,都沒讓顧謹言知曉。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顧謹言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昨天晚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顧謹言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母親委實偏心得過分。雖說子不言母之過,可母親做的一切,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她私下里給了青嵐表姐許多衣料首飾之類,還哄著你將青嵐表姐帶出去結識名門閨秀。”
“更過分的是,母親竟為了青嵐表姐訓斥你。”
“青嵐表姐再好,也是沈家人。你才是顧家小姐,是母親的女兒。母親怎么能為一個外人和你生出嫌隙?”
這些話在顧謹言的心里不知憋了多久。此時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顧謹言的臉都漲紅了,顯然十分憤慨。
顧莞寧心里一動。
前世她為了討好沈氏,和沈青嵐十分親近,從無爭執。顧謹言也對沈青嵐頗為親厚。從未生出過不滿。
而這一生,從一開始她就和沈青嵐水火不容。
顧謹言和她是“親姐弟”,會向著誰,不用想也知道。
顧莞寧凝視著顧謹言,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阿言,既然你已經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昨天在傅家的牡丹園里,沈表姐不知進退,在眾人面前胡亂說話,出丑丟人。明明是她自己的錯,她卻在母親哭哭啼啼,令母親誤以為是我從中作梗。”
“母親不問青紅皂白,就罵了我一通。我心中實在氣不過,便和母親爭執了起來。”
說到這兒,顧莞寧的聲音里滿是委屈:“我身為顧家嫡女,哪會在意什么衣料首飾。母親的私房都給了沈表姐,我也不會說什么。領著她出去結識朋友,也不算什么。可她自己進退失據不知禮數,被人恥笑,這怎么能怪我呢?”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錯了,惹得母親厭惡不喜。寧愿親近娘家侄女,也不肯對我這個女兒好一些……”
顧莞寧的眼中閃過一絲水光,聲音微微哽咽顫抖。
顧謹言心中酸澀不已。
顧莞寧素來高傲好強,從不在人前示弱落淚。
此時這般模樣,分明是傷心難過到了極點。
顧謹言上前一步,摟住顧莞寧:“姐姐,你什么都沒做錯。錯的是母親,她不該偏心外人。青嵐表姐更是過分,她仗著母親撐腰,膽敢和你爭寵較勁!”
“你別難過了。我這就去和母親說,讓青嵐表姐搬出去,和五舅舅住在一起。他們父女兩個有地方安身,也算我們顧家對得住他們了。”
說完,顧謹言便轉身要走。
卻被顧莞寧一把拉住了:“你千萬別去。母親肯定不會同意的。說不定,她還會以為是我在背后挑唆,到時候就更生我的氣了。”
說到后面,愈發低落消沉:“還是讓沈表姐留下吧!母親喜歡她的陪伴,更甚過我。”
顧謹言白皙的小臉閃過憤怒的紅暈:“不行!她在府里多待一日,你和母親就沒一日安寧。”
“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說,有我這個弟弟在,誰都別想讓你受半點委屈。”
說完這番話,顧謹言挺起胸膛便走了。
待顧謹言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顧莞寧臉上所有的傷心失落難過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嘲諷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