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春景正盛,花園里奇花異草,數不勝數。
園子里有一個極大的涼亭,紅柱青瓦,雕梁畫棟,奢華精巧。
這個涼亭里,約能容下三十余人。今日的賞花宴,就設在此處。
涼亭里鋪著白色的毛毯,毛毯上放置著數張茶幾和一些小巧的凳子。茶幾上放著茶水、新鮮瓜果和各式點心。
涼亭外設了輕紗幔帳,薄如蟬翼的輕紗幾乎是透明的,既遮住了涼風,又不會遮擋視野,也為賞花宴增添了幾分雅致的趣味。
顧莞寧悠然邁步進了涼亭,和先到一步的傅妍等人笑著寒暄起來。
前來赴宴的名門閨秀,大多相識,幾乎沒有陌生臉孔。
京城當然不小,可說大也沒大到哪兒去。世家之間多有聯姻,出門做客免不了要和同齡人打交道,彼此之間自然都認識。
交情好的,如顧莞寧和羅芷萱,林茹雪和崔珺瑤,都是通家之交。交情平平的也大有人在,彼此見面打個招呼也就是了。
當然,還有彼此看著不順眼的。
就像閔三小姐,自從進了涼亭之后,就時不時地瞪顧莞寧一眼。
就是這么巧!
兩人今天都穿了耀目的朱色羅裙。
更巧的是,閔媛戴的也是翡翠頭面首飾。只是,遠不及顧莞寧佩戴的翡翠綠意通透。眾人都是識貨的,一看便心中了然。
不怕攀比,就怕比不過!
掐尖要強從不甘落人后的閔媛,忿忿地看著顧莞寧的身影,心里嫉恨得都快冒煙了。
“有沒有覺得后背很熱?”羅芷萱一本正經地問道。
顧莞寧和她素有默契,立刻心領神會,故作苦惱地嘆道:“人長的太美了,總將別人比下去,也怪不得人家心里不痛快。罷了!隨她瞪幾眼吧!”
傅妍等人被逗得莞爾一笑。
那個“人家”是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不過,今日到底是在太子府。太子妃是閔媛嫡親的姑姑,誰也不想在這兒開罪閔媛。言語間模糊地暗示一兩句也就算了。
一個年約二十的宮女笑盈盈地走進來,沖著眾人福了一福:“奴婢秋雁,見過諸位小姐。”
這個秋雁,皮膚白皙,眉清目秀,舉止端莊沉穩。是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頗得太子妃信任。
顧莞寧前世和太子妃做了三年多婆媳,對秋雁自然并不陌生。此時卻做出一副從未見過此人的模樣,露出些恰到好處的訝然。
閔媛時常出入太子府,對秋雁頗為熟悉,當然不肯放過這么好的出風頭的機會。先嬌笑一聲,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才張口道:“秋雁,太子妃娘娘可是要到了?”
秋雁含笑應道:“正是。娘娘打發奴婢過來,先和諸位小姐說一聲。娘娘已經盛妝而來,片刻就到。”
閔媛立刻道:“既是如此,我們便一起到涼亭外相迎,等太子妃娘娘駕臨。”
眾人:“……”
瞧瞧閔媛這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難道大家不知道要出去相迎嗎?偏偏她要率先張口,擺出一副“大家隨我來”的架勢……都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門閨秀,誰還不知道誰啊!
閔家如果不是出了太子妃,早就落魄無人問津了。虧閔媛好意思擺出這副模樣來。
再說了,如果太子妃有意這個娘家侄女做太孫妃,直接讓人登門提親就是了。何必還要設這個賞花宴?由此也可知,太子妃其實并不中意閔媛。
真不知道閔媛還有什么可得意的。
“看她張狂的樣子,這涼亭快裝不下她了。”羅芷萱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小聲咕噥了一句。
傅妍目光一閃,淡淡笑道:“閔三小姐是娘娘的侄女,時常出入太子府,對這里自是比我們都熟悉多了。由她領頭,倒也合適。”
林茹雪微微一笑,話語簡潔:“傅姐姐說的是。”
得,這兩個也是口是心非的主。
羅芷萱撇撇嘴,沒再吭聲。
今日來赴宴的閨閣少女,約有二十多人。
涼亭外的小徑,頗為寬敞,約莫夠四五個人并排站著。
二十多人,站得總有先后。
太子妃設宴的用意,眾人皆是心知肚明。有意太孫妃之位的閨秀,自然不甘人后,想在太子妃面前先露臉。
這種時候,可不能一味矜持了。
閔媛動作最快,第一個走出涼亭,站到了第一排中間。傅妍也很利落,也搶到了第一排。林茹雪稍稍慢了一些,和崔珺瑤站在了第二排中間。
顧莞寧和羅芷萱一起慢悠悠地走在了最后。
兩人的個頭也不算矮了,奈何前面有二十多個貌美如花高矮不一的少女,她們兩個連頭發絲都被擋得嚴嚴實實。
羅芷萱低聲笑道:“平日一個個矜持端莊,今兒個可算是都露了原形。”
這是在取笑傅妍和林茹雪呢!明明剛才還和她們兩個站在一起,這一轉眼的功夫,就搶前面去了。
顧莞寧忍俊不禁地彎了彎唇角:“你這張嘴,真是句句不饒人。”
羅芷萱笑嘻嘻地眨眨眼,顧莞寧也沖她眨眨眼,兩人對視一笑。
前面一陣騷動。
很顯然,是太子妃駕到。
顧莞寧隨著眾人一起襝衽行禮:“見過太子妃娘娘。”
一堆閨閣少女,聲音嬌脆悅耳。然后,一個文雅端莊的女子聲音響起:“諸位小姐都平身吧!”
少女們一起謝了恩,然后站直了身子。
羅芷萱不敢再說話,心里卻很好奇,這位太子妃娘娘,到底長得什么模樣?可惜她站在最后排,被這么多人擋著,根本看不見太子妃的人影。
羅芷萱心里頗有些遺憾,下意識地看身邊的顧莞寧一眼。
卻見顧莞寧遙遙地看著太子妃的方向,目中有幾分復雜難言的情緒。
羅芷萱微微一怔,悄悄扯了扯顧莞寧的衣袖。用眼神詢問,喂,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后悔沒搶前排?
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像會說話一般,將羅芷萱的促狹表露無遺。
顧莞寧啞然失笑,心中因重見故人而起的些許唏噓,頓時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