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又是一個新年。
不過,這一個新年,宮中并不熱鬧。
顧莞寧有孕七個多月,身子不便,并未進宮。
傅妍和林茹雪也接連有了喜訊,如今俱都未滿三個月,不宜車馬勞頓。王皇后便免了她們進宮。
王敏倒是進了宮,身形消瘦,濃妝也遮掩不住憔悴落寞之色。
王皇后看在眼里,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礙著殿中人多,不便多問。
進宮請安的誥命女眷們,在宮宴后一一離宮。
王皇后特意留下了王敏,一問究竟:“敏兒,你也有些日子沒進宮了。怎么瘦成這般模樣?莫非是和阿睿鬧得不愉快了?”
王敏強顏歡笑:“皇祖母多慮了。世子待我一直都是極好的。”
王皇后面色微微一沉:“在本宮面前也不說實話了嗎?”
王敏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水光。禁不住王皇后追問,終于低聲說道:“顧莞寧有孕一事傳開,我去太子府道喜。一時不忿,說了幾句難聽話。顧莞寧頓時翻臉,不顧身份,竟是攆我離開……世子知道此事后,不但沒向著我,還訓斥我一頓。讓我待在府中,不準我隨意出來走動。”
最難堪的事實說出了口,接下來的話也就容易多了。
“這幾個月,我便一直待在府中。若不是因為新年要進宮請安,只怕我根本沒機會出府。”王敏說著,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這幾個月來,齊王世子極少回府。偶爾回府,也只去看看孩子,根本不屑多看她一眼。更別說留宿了。
這等丟人的閨房之事,她卻是說不出口的。
王皇后聽得心頭火氣,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這個蕭睿!真是混賬!”
已經娶妻生女,心里竟然還惦記著顧莞寧。
見王敏不停哭泣,王皇后既心疼又怒其不爭,冷哼一聲道:“行了,別哭了。阿睿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就得想法子拉攏回來。”
王敏哭聲一頓,怔怔地抬起頭。
王皇后看她那副蠢樣,氣不打一處來:“這種事還要本宮教你嗎?當初出嫁的時候,難道你母親沒為準備幾個顏色好的丫鬟?”
當然有。
這樣的法子,她也不是沒想過。可一想到要將美人送到自己丈夫的床榻上,她就滿心嫉火……
王皇后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才是正妻。那些丫鬟生得再美再得寵,也影響不到你的地位。誰若是生了異心,你就打發了誰。這么簡單的事,本宮懶得再說。你聽也好,不聽也無妨,都隨你。”
王敏用袖子擦了眼淚,低聲道:“皇祖母教訓的是,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王皇后心氣稍平,看著柔順聽話的王敏,不由得想起了還被關在宗人府里的孫女高陽郡主,忍不住長嘆一聲:“高陽若有你一半乖巧聽話,本宮也不必這般煩心了。”
王敏聽到高陽郡主的名諱,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怒意。
高陽郡主性情跋扈,不問緣由殺了兄長的紅顏知己。這也就罷了!那個柔娘不過是個青樓女子,死不足惜。
高陽郡主萬萬不該抓傷了王璋的臉。
一個男子的臉面是何等重要?
王璋為了遮羞,一直在府中養傷。臉上的傷好了,心里的傷疤卻還在。幾乎無顏出門見人。
王敏心疼兄長,對高陽郡主也充滿了怨懟。
只是,當著王皇后的面,她非但一個字都不能說,還要擠出笑容來安慰王皇后:“皇祖母不必憂心。宗人府里雖然冷清了些,吃穿卻樣樣不差。沒人敢讓大嫂受委屈的。”
王皇后心中記掛著高陽郡主,也沒了心情閑話。
王敏很快便告退。
元佑帝今日的心情極佳。
除了太子之外,幾個兒子都在藩地。不過,幾個氣宇軒昂的皇孫都陪在身側,也足以令元佑帝心懷大慰。
更不用說,幾個孫媳都傳出了喜訊。到了來年,就要多幾個曾孫。
添丁進口,總是令人高興的事。
元佑帝心情一好,難得地多喝了幾杯。
宮宴散后,元佑帝依舊興致不減。
李公公最是知情識趣,笑著提議:“皇上也有些日子沒進后宮探望各位娘娘了。不如奴才讓敬事房的呈上綠頭牌來。”
元佑帝略一猶豫,便道:“不必了,朕去椒房殿就行了。”
按著宮中慣例,新年這一日,帝后應該同寢。元佑帝若是在這一日去了別的嬪妃寢宮,就是明晃晃地讓王皇后難堪了。
這一年多來,元佑帝對王皇后有諸多不滿。
不過,到底還念著幾分夫妻恩情。
李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傳口諭下去,擺駕椒房殿。
景秀宮。
孫賢妃正紅著眼眶,對著太子訴苦:“……我之前還奇怪,榮慶王怎么會這般干脆地應了親事。今兒個見了榮慶王妃才知道,原來佳陽那個丫頭摔了一跤,竟是破了相。”
“早知如此,我就是拼著被皇上怒斥一頓,也絕不會應下這門親事。”
“可憐大郎,竟要娶一個破了相的女子為妻。日后豈不令人恥笑。”
孫賢妃說著,流了兩滴眼淚。
她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今日,她真不該打發綠屏去梧桐居,真不該招惹顧莞寧。也不會惹來太孫的報復舉動,孫大郎也不會攤上這么一門親事。
太子喝了不少酒,聽著孫賢妃這一通絮叨,愈發覺得頭痛。
“事已至此,說這些也無益處。”太子張口安慰孫賢妃:“佳陽那丫頭,性子還算柔順恭謹。以后和大郎成了親,讓她少出來走動就是了。”
不這樣還能怎么辦?
王皇后賜婚,婚期也已定下,就在兩個月后。反悔也遲了。
孫賢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聲道:“孫家如今就剩大郎了,殿下總得照拂一二。他身子骨不太好,也不能當什么正經差事。求殿下給他安排一個清閑的閑散差事,有個一官半職的。也免得日后去岳家抬不起頭來。”
孫賢妃軟言相求,太子不忍拒絕,點點頭應了下來。
孫賢妃本想絮叨幾句太孫的所作所為,一想到太孫當日含而不露的威脅,暗暗打了個寒顫,哪里還敢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