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陽郡主落水身亡一事,很快傳進宮中。
太子驚聞噩耗,頗為震驚,猛地站起身來:“什么?益陽死了?”
方公公低頭應道:“是,太子妃娘娘命人來給殿下送信。說是益陽郡主趁著身邊人沒留意,偷偷跑了出去,在水塘邊不慎落水溺斃。”
“娘娘請殿下立刻回府。”
太子頭腦一片混亂,一時愣在當場。
益陽怎么就意外死了?
她的病是怎么回事,他這個父親當然很清楚。她根本就沒瘋!
莫非被關在屋子里久了,真的被憋悶瘋了,所以才會輕易落了水?
還是……其中另有內情?
太子沒出聲,方公公便安靜地在一旁候著。益陽郡主驟然身亡一事,確實惹人疑惑。不過,以他對主子的了解,怕是不會追根問底。
人死不能復生,難道要為一個益陽郡主就追查太子妃或太孫妃不成!
果然,片刻之后,太子緩過勁來,張口道:“孤先去將此事稟報父皇一聲。你告訴來人,就說孤今晚之前一定回府。”
福寧殿。
太子一臉沉痛地稟報了益陽郡主意外身亡的事。
元佑帝也有些痛心和惋惜:“益陽還未成年,竟早早夭折,委實可惜。”
死了一個孫女,元佑帝確實覺得可惜。不過,也僅止于可惜罷了。
一來,元佑帝更重視皇孫,對一眾孫女便淡薄得多。二來益陽郡主是于側妃所出,元佑帝對于側妃十分厭惡,對益陽郡主也無太多好感。
再者,此時孩子夭折實屬常事。在天家就更尋常了……
元佑帝唏噓片刻,便道:“你回府,將益陽好好安葬。”
太子應了一聲,告退回府。
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初冬時節,冷風陣陣,天氣陰冷,令人渾身不適。
太子陰著臉,神色匆匆地進了益陽郡主的院子。
原本在益陽郡主身邊伺候的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如今守在院子里的,俱是太子妃身邊的人。
眾宮女見了太子,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皺眉問道:“太子妃人呢?”
其中一個宮女答道:“太子妃娘娘要照顧兩位小公子,回了雪梅院。太孫妃也回梧桐居了。太孫殿下和安平郡王,還有側妃娘娘衡陽郡主丹陽郡主都守在屋子里。”
麒哥兒麟哥兒要人照顧,阿奕阿嬌身邊更離不得人。太子妃和顧莞寧沒守在這兒,倒也說得過去。
其實,就算守著又能如何。人都死了,總不會再活過來。
太子臉上沒什么表情,緩緩邁步進了屋子。
此時天色昏暗,屋子里尚未燃起燭臺,光線也愈發暗淡。一眼看去,眾人的面孔有些模糊。
太子一進來,守在屋子里的眾人立刻起身來行禮。
太子目光一一掃了過去。
面容有些悲戚不時擦著眼角的李側妃,眼眶泛紅滿臉淚痕的衡陽郡主,眼睛哭的紅腫滿臉驚懼的丹陽郡主,悲傷過度神色木然的安平郡王。
最后是目中閃著哀傷的太孫。
至于床榻上躺著的死去的益陽郡主……太子暫時沒勇氣去看,沉聲問道:“阿詡,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孫的說辭,和進宮報信的人一般無二:“……二妹遭此意外,兒臣十分震驚心痛。兒臣知道,父王現在也一定十分難過。只是死者已矣,再如何傷心難過,二妹也回不來了。還請父王節哀,保重身體。”
其實并沒多少哀傷的太子,一臉凝重地嘆了口氣:“你一片孝心,孤知道了。”
頓了頓,又看向安平郡王:“阿啟,孤知道你和益陽最是親厚。此次益陽落水身亡,你你一定十分悲慟。只是,也別傷了自己的身體。”
換在往日,太子這般出言關切,安平郡王心中一定十分高興。
可此時,益陽尸骨未寒,他心如刀割。聽到太子這副慈父的口吻,忽然就覺得反胃作嘔。
如果太子真的關心他們兄妹,他們又怎么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安平郡王抬起頭,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說道:“二妹之死,疑點頗多。兒臣懇請父王徹查此事,找出謀害二妹的兇手,為二妹申冤報仇。”
太子卻道:“益陽患了失心瘋,本就會四處亂跑。孤下令讓人關著她,不讓她隨意跑動,就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她自己這樣跑出去,出了意外,都怪她身邊的人看顧不力。孤一定嚴懲這些人。”
安平郡王心如寒冰。
太子這么說,顯然是不打算再深究。
二妹就這么白白死了。
他以為自己的淚水已經干涸,此時卻又溢出了眼角。
太子見安平郡王木然地落淚,心里也頗不是滋味。邁步走到了床榻邊,看了益陽郡主一眼。
溺斃死后的模樣,實在令人心驚。
太子只看一眼,便覺得心驚肉跳,不愿再看,將頭扭到了一旁:“孤這就命人準備棺木,讓益陽今夜就安葬。你們守了這么久,也各自盡了心意,都回去吧!”
李側妃熬了一下午,早就想走了。聞言立刻道:“丹陽郡主還小,今日怕是受了驚嚇,婢妾這就領著郡主回去,哄郡主先睡下休息。”
說完,便領著丹陽郡主走了。
衡陽郡主也一并告退。
安平郡王卻不肯走:“兒臣想送二妹最后一程。”
太子看著安平郡王那張固執的臉孔,心里陡然涌起一陣煩躁。
往日那個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兒子,如今怎么變得這般不討喜!
太孫張口道:“父王在宮中勞累忙碌了一日,也該早些歇下才是。兒臣和二弟一起留下,處置二妹的身后事。”
這話聽著就格外順耳貼心了。
太子略一思忖,便點頭道:“也好。你早已是大人,也能獨擋一面了。益陽的后事就由你操持。”
說完,太子便離開了。
安平郡王狠狠地盯著太子的身影,目中滿是怨懟恨意。
直到太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安平郡王才轉過頭,正好對上太孫平靜的目光。
安平郡王壓抑了半日的怨恨陡然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