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
齊王妃一夜未眠,眼睛已熬得通紅,滿面憔悴之色。
她站在窗前,目光卻無焦距。
齊王昨晚回府,只在她的屋子里待了一盞茶功夫,便又離府。
他沒有和她說得太過仔細,只簡短地說道:“本王要去做一件大事,此事若成,你便是天底下最尊榮的女子。若不成,本王便是死路一條。”
話一入耳,她全身巨震驚駭地抬起頭來,目中滿是震驚和恐懼:“殿下,你要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
已經說得這么清楚了。她怎么可能聽不明白?
這么多年來,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何等的雄心壯志,何等不甘地做一個藩王。他一直殫精竭慮,靜待時機。而現在,便是他動手的最好機會。
可是……這可是謀逆啊!萬一他敗了,便再無活路。整個齊王府,也會隨他一起淪入地獄。
她不停地哭著懇求他不要拋下她。
齊王生平第一次沒有嫌棄她的眼淚,溫柔地為她擦拭眼淚,扔下一句:“成王敗寇,在此一舉。你等我得勝歸來,風光迎你入宮。”
然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著他冷硬決絕的背影,忍不住失聲痛哭。
哭了半夜,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愛了半輩子的男人。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她從來說不動他。此次也是一樣。
以他的性子,沒有瞞她到底。在臨走之前告訴她一聲,已算是將她放在心上了。
既是如此,她便安心地等著他回來。
可是,現在天已經亮了,為何他還沒回來?
他是勝了,還是敗了?
雜亂無章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齊王妃猛地驚醒過來,霍然起身:“是誰?”
門外響起的是長媳王敏慌亂絕望的聲音:“母妃,宮中來了人。說要封了我們齊王府,不準任何人出入……”
齊王妃頭腦瞬間空白一片。
“母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敏顯然驚恐到了極點,見齊王妃遲遲沒開門,大著膽子推門而入:“好端端地,為什么要封了我們齊王府?”
話說完,便被齊王妃僵硬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母妃,你的臉色怎么這般難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齊王妃嘴唇哆嗦顫抖了片刻,想張口說話,卻一個字都擠不出口。
王敏就是再遲鈍,也知道事情不妙了。紛亂的腦海中掠過無數念頭,最終,定格在最可怕的一個念頭上。
王敏的臉色也迅疾慘白一片,猶抱著最后一絲希冀地問道:“母妃,父王去哪兒了?”
齊王妃目光渙散,似哭似笑:“他領兵去宮里了。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為什么他不回來?為什么?”
最后三個字,猛地嘶喊出聲,仿佛要將心底所有的恐懼和絕望都喊出來。
王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齊王妃恍若未見,一會兒哭,一會兒哈哈笑,仿若瘋婦。
宮中的數百禁軍殺氣騰騰地到了齊王府,先封了齊王府的大門,然后將齊王府掘地三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齊王府里哀嚎不絕,處處都是哭喊聲。
六歲的玥姐兒已經出落成了清秀女童。她生性安靜,不喜說話,膽子也很小。此時她被外面異樣的動靜嚇到,立刻鉆進乳娘吳媽媽的懷里。
玥姐兒早就不吃奶水了。不過,她對乳娘十分依賴。吳媽媽便被一直留在她身邊,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玥兒小姐不怕,”吳媽媽心里也是一片倉惶,輕拍玥姐兒后背的動作依舊輕柔:“奴婢一直陪著小姐呢!”
玥姐兒哭著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吳媽媽,外面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時,一個內侍尖銳倉惶的喊聲響起:“宮中的禁軍封了王府,現在每個院子都要搜查,大家快躲起來啊!”
玥姐兒打了個寒顫。
吳媽媽雖沒有多少見識,也知道齊王府定是出了大亂子,口中安撫著玥姐兒,心里卻越來越涼。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齊王府被封,以后玥姐兒會是什么下場?她這個乳娘,又會是什么結局?
吳媽媽生生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將懷中哭泣不休的女童摟緊。
魏王府。
“父王,”魏王世子一改往日的沉默少言,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齊王府被封,宮中必有異動。事不宜遲,我們也該進宮看看才是。”
魏王略一點頭,心里暗暗琢磨起來。
看這駕駛,齊王昨夜便急不可耐地動了手……卻沒撈著好處,反倒落入太孫的算計中。他這個做皇叔的,現在當然得站在侄兒這一邊,嚴厲痛斥謀逆造反的齊王。
魏王父子各自騎馬出了王府,身后跟著上百親兵。
剛一出府,就見隔壁的韓王府也開了正門。韓王父子也一同騎馬出來了。
元佑帝一死,魏王和韓王那點“隔閡”,也很快解開。兄弟兩個跪在一處守靈兩個多月,昔日“難兄難弟”的情誼又回來了。
此時見面,魏王也沒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可是收到了宮中的消息?”
有竇淑妃在宮中,韓王的消息比魏王更靈通更快速。
誰知,韓王此次卻無奈地搖搖頭:“這倒沒有。大概是宮中有變故,宮門已經被封鎖。”
竇淑妃就是想派人給他送信也沒辦法。
不過,這種事哪里還用人提醒。這種時候,必須得露面表明態度。不然,若被誤會和齊王有所勾結就不妙了。
魏王和韓王對視一眼,顯然俱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也不多言,一起策馬進宮。
韓王世子略略遲了幾步,特意和魏王世子并肩。
快馬疾馳中,也虧得韓王世子呼吸平穩聲音未亂,一臉憂色地說道:“不知大堂兄現在如何了?”
魏王世子目光一閃,低聲應道:“大堂兄是真命天子,不會有事的。”
“但愿如此。”韓王世子嘆了口氣,用力一夾馬腹,胯下寶馬疾馳而去。
魏王世子也勒緊韁繩,迅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