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娘在聽到悶響聲的剎那,已知不妙,迅疾踢開門,閃了進來。
樂陽郡主跪倒在地上,哭喊不已。
齊王妃已溘然倒地,額上鮮血不停涌出來。
“救一救我母親!”樂陽郡主轉過頭來,滿目都是悔恨的淚水:“求求你,快點叫太醫來。”
陳月娘目中閃過復雜的情緒,大步走上前,蹲下身子,在齊王妃的鼻下探了一探,然后低聲道:“叫太醫來也沒用了!齊王妃一心求死,適才用盡全力,此時已命歸西天了。”
樂陽郡主如遭重擊,全身顫抖不已,死死地盯著齊王妃的臉。
怎么會就這般死了?
她只想見母親最后一面,卻未想到,母親會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都是她害了母親!
早知如此,她一個人死便罷了,為何還要拖上母親一起?
樂陽郡主如木樁一般楞了片刻,然后說道:“陳月娘,端毒酒來。”
毒酒是早就準備好的!
陳月娘抿緊嘴角,起身出去,片刻后進來,手中多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的正是毒性最猛烈的毒酒。
樂陽郡主未曾猶豫,端過毒酒,一飲而盡。
幾個呼吸間,樂陽郡主已毒發,重重地倒在地上。正和齊王妃倒在一起。
母女兩個一起命喪九泉!
陳月娘收拾復雜的心情,迅速至顧莞寧面前,稟報了此事。
顧莞寧沉默了片刻,才道:“讓人將她們母女一起安葬。另外,你去一趟定北侯府,將此事告訴祖母。”
陳月娘應了一聲是。
“你最知祖母的脾氣,一定要好生安撫寬慰祖母。”顧莞寧又張口道:“祖母年事已高,再經不起生病了。”
陳月娘心里一酸,張口應道:“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勸慰太夫人。”
待陳月娘退下后,顧莞寧一個人獨坐了許久。
人性復雜,實在難料。
便是她也未想到,懦弱怕死色厲內荏的齊王妃,竟會因為蕭睿兄妹所犯之滔天大錯尋死。
祖母又要經歷生離死別之痛。
想及此,顧莞寧心中陣陣抽痛,卻又無可奈何。
只盼著祖母堅強一如既往,撐過喪女之痛。
齊王妃母女同死的消息,迅速被送入慈寧宮和福寧殿。
閔太后聽聞此事后,并無太多感慨,只覺得十分解氣:“這個齊王妃,早就該死了。讓她茍活多年,算是便宜她了。”
蕭詡批閱完奏折,本已有些疲憊,打算休息。聽聞此消息,卻命人準備轎輦,抬著自己到了椒房殿來。
“你這般疲倦,好好歇著就是。怎么還到椒房殿來?”顧莞寧上前扶住蕭詡的胳膊,一邊輕聲嗔責。
蕭詡任由她抱怨數落幾句,然后才柔聲道:“我放心不下你一個人,特意過來看看陪陪你。”
顧莞寧心中涌起暖意,口是心非地說道:“她們一死,我心里不知多暢快!”
“你當然不在意她們的生死。只是擔心祖母會因此郁郁寡歡,再病一場。”蕭詡一語道破顧莞寧的心事:“以你的性子,心里再焦慮著急,面上也不肯表露出來。必是一個人躲在屋子里,不肯見任何人。”
顧莞寧:“……”
顧莞寧難得有些忸怩,將頭轉到一旁。
蕭詡無奈又寵溺地輕嘆一聲,輕輕將她摟在懷中:“你總是這般倔強要強。在我面前還有什么可逞強的。便是我,也有些憂心祖母。”
齊王妃到底是太夫人嫡親的女兒。太夫人對她有再多失望,聽聞她驟死的噩耗,也一定十分難過。
顧莞寧將頭扭了歸來,抬頭看著蕭詡:“祖母傷心是難免的。不過,我知道她一定能撐過來。”
就如當年撐過喪子之痛一樣。
蕭詡愛憐地用手指拭過顧莞寧的臉龐:“你若放心不下,便回侯府幾日,陪一陪祖母。”
顧莞寧顯然早已想過此事:“待夫子回來,問一問祖母的反應再做定奪。”
她心系祖母,可宮中此時實在離不得她。真恨不得人分做兩半,一半坐鎮宮中,一半回去陪伴年邁的祖母。
定北侯府。
正和堂。
太夫人見到陳月娘時,心情頗佳,笑著打趣道:“你不在宮中伺候皇后娘娘,怎么有閑空回來看望我這個老婆子?”
陳月娘心情沉重,無心說笑,低聲道:“太夫人,奴婢奉娘娘之命,特意回府送信。”卻未直言是什么消息。
太夫人何等敏銳,頓時察覺到了什么,銳目盯著陳月娘:“出什么事了?”
陳月娘輕聲道:“無論聽到什么,都請太夫人平心靜氣,萬萬不能枉動心氣……”
“可是齊王妃出事了?”太夫人倏忽打斷陳月娘。
陳月娘啞然無語,表情卻已說明一切。
太夫人手微微顫抖,目中迅疾閃過一絲水光。良久,才低聲道:“若不是皇上寬厚仁慈,六年前她便該命喪九泉。如今死了也好,也好……”
太夫人手顫抖得更厲害,雙目開始泛紅,水光在眼眶中匯聚,化為兩行淚水。
看著無聲落淚的太夫人,陳月娘心中酸澀不已,哽咽著說道:“請太夫人不要沉溺傷痛,保重自己的身體。皇后娘娘特意叮囑奴婢好好寬慰太夫人。萬一太夫人再次病倒,娘娘不知會何等憂急傷心。”
提起顧莞寧的名諱,太夫人的淚水緩緩頓住。
太夫人平緩了情緒之后,才低聲問道:“齊王妃一直身在宗人府,為何忽然傳出喪信?”
陳月娘不敢隱瞞,將近來發生之事說了出來:“……當時奴婢就在門外守著。齊王妃和樂陽郡主所說的話,奴婢都聽進耳中。只是,奴婢沒想到齊王妃會萌生死意,毅然以頭撞墻。待奴婢聽聞動靜有異踢門而入,齊王妃已沒了呼吸。”
頓了頓又道:“樂陽郡主悔不當初,飲下毒酒,和齊王妃一同赴死。”
原來如此!
原本傷心不已的太夫人,此時反而平靜了許多,目中甚至閃出一抹釋然:“阿渝這一輩子活得糊涂,臨死倒是明白了一回。總算不枉我用心教導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