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片寂靜的土室中逐漸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輕輕的交談聲以后,種子們短暫而不安的睡眠很快便宣告結束了。懷著幾分緊張和期待,眾人幾乎沒有多交流,便立刻點亮手中的光芒,開始搜尋起了水珠的痕跡。
自己睡下的格間里沒有,左邊的沒有,右邊的也沒有……
在焦躁的搜尋中,當45號忽然發出了一聲“啊”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她是找著了水珠——氣氛一振之下,還不等有人發問,她的手電光卻從格間中射了出來,投向了土室的入口:“你們看!”
光芒很暗,仿佛被周圍黑沉沉的土墻給吸收了大半似的;然而即使是這樣,眾人依然看清了手電光圈下的變故。
“門呢?”頓時有人驚叫了起來。
不論手電光圈怎么轉,原先連接著土室和甬道的那一個洞口都消失了——種子們驚慌失措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紛紛從格間里跳了出來,奔向了入口。
“冷靜點!”42號喝了一聲,叫住了幾個人的步伐。“你們再仔細看看!”
眾人一愣,再瞇眼一看,頓時明白了。
入口沒有消失,只是不知何時被堵死了。
將洞口封住的材料,正是來源于四周坑坑洼洼的土墻和地面;大塊大塊的泥土壘在了入口處,一點縫隙也不透,猛一眼看上去,入口就像是與整個土室都融為一體了一樣,怪不得大家都以為門消失了。
新翻起來的泥土顏色還新鮮著,顯然是人為的——
“這是誰干的?”42號怒喝道,“開這種玩笑做什么?”
“不是開玩笑啊。”林三酒淡淡地出聲了,一邊說,一邊還在低頭剔著指甲縫里的泥。即使有了高頻粒子震蕩切割刀的幫助,獨自將入口封死依然費了她很大功夫,此時一身臟土,幾乎成了一個泥人:“是我干的,不客氣。”
“什么?”眾人頓時嘩然了:“你什么意思?”
“你們都睡覺了。就忘了嗎?”林三酒抬頭一笑,“萬一有人偷偷溜回大廳怎么辦呢?我就干脆把門堵上了。”
“這事的確是我忘了,”42號皺著眉頭盯著她,一臉的不贊同:“但你當時提出來。大家輪流值夜就行了,何必這么干?再把門口清出來,豈不是白白浪費體力嗎!”
林三酒對此的回應,只是聳了聳肩膀。
“我倒沒忘,可是誰會出去啊。”46號不以為然地笑了,覺得這個辦法太笨:“……雖然現在水珠不夠,但是出去了以后就能保證自己吸收的是純凈水珠嗎?一旦吸收到了一個污染的,體力就會衰弱下去,到時背叛大家的事實卻暴露了,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話非常在理,連44號也跟著點了頭;然而林三酒只是專心致志地清理著身上的泥,似乎毫不在意。
不管怎么說,門口總要清出來的——42號把這個活指派了43號、44號、46號,眾人即使一肚子抱怨。也仍然開始動手鏟起了土塊;一邊干活一邊說話,很快就有人提起了水珠的話頭。
“話說回來,我們休息了好幾個小時,卻連一個水珠也沒發現……”43號狐疑的眼神從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掃了過去:“你們不會又是發現了卻不吭聲吧?”
“當然沒有了!”44號立刻跳了起來。
“他不好說,我可沒有。”46號應道。
“按理來說不會,”42號沉吟著一開口,連身后格間里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如果找到了新的,就證明咱們之前的推測正確,那么藏起水珠來就沒有必要。看來,水珠出現的條件不是這個。”
“那會是什么?”45號在格間里揚聲問道。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要吸收了之前的潔凈水珠。新的水珠才會出現?”大家討論了一會兒之后,46號遲疑地問道。
“不會吧!”44號頓時哀嚎了一聲。“最后還是要以身試毒嗎——”
林三酒坐在黑暗處,耳聽著眾人越來越激烈的討論,微微笑了一下。
想一想。時間也差不多了……
人一多,就越發難以下一個決定,不管說什么,總會有人有反對意見;在眾說紛紜了好一會兒、又回頭將格間翻了一遍以后,眾人終于發現,辦法像水珠一樣都沒有了。
“好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就去大廳吧。”林三酒拍了拍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力:“你們下不了決定,我可不陪你們浪費時間,我這就要去了——沒人想過來看著我嗎?”
“等等——”出乎意料的,一向沉默的47號反而是第一個跟上來的:“我跟你一起去。”
一旦出現了一個下了決定的人,剩下的便都像綿羊一樣跟上了。他們未必已經做好準備去吸收水珠,只是大家都抱著“跟著過去看看也不壞”的念頭,再一次走進了甬道里。
“你不會已經找到分辨水珠的辦法了吧?”也有人這樣充滿疑慮地問道。
林三酒一笑,目光從那張寫著“42號至49號”的告示紙上掃了過去,一聲也沒應——沒有理會身后越來越響的雜音,她徑直走進了大廳里。
擺在“49”這個數字后的24枚水珠,依然正像她走時那樣,被排列得整整齊齊地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喂,你到底能不能分辨出水珠啊?”43號忍不住說了一聲,“不能的話還是別冒險了,不然你萬一沒有體力再去找水珠……”
“我的確分不出哪些水珠是潔凈的。”林三酒回頭朝他笑了笑,在身后立刻嘈雜起來的談話聲里,她彎腰將第一排第一個水珠給卡片化了:“我其實是出來驗證一個想法的。”
“什么想法?”眾人都聚集在了她的身邊,七嘴八舌地問道。
林三酒抬眼一看,面前的眼神里盡是迷茫、疑惑、懷疑、好奇……
一共七雙眼睛。
她沒吭聲,目光落在了手上的卡片上,隨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哈瑞農場副本水珠25,卡片上這樣寫著。
“哈瑞,我問你一個問題。”她揚聲問道,清亮的女音回蕩在大廳的上空。“上組那個死去的種子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