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組織在十二界中非常隱秘,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
刺圖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張長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兩條浸泡在一片瑩黃中的黑色細線,緩緩地從面前二人身上掃了過去。
他一開始所介紹的情況,果然和那個矮個子所說的沒有什么區別;林三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一會兒以后,見刺圖終于說到了這場試煉背后的組織,頓時神情一震。
“所有的成員,包括考官和你們這些候選人,必須絕對保密;就像是組織的‘身體’一樣,我們是隱藏于黑暗之中的行動力。只有在成為了組織的首腦之后,才會在十二界中獲得名望、成為組織對外的那一張臉——在十二界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打探首腦背后的實力,但是誰也沒有成功過。”
“……我們競爭的位置,就是組織的首腦嗎?”清久留見他頓了一頓,忙趁機問了一句。
“沒錯,就看你們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了。”刺圖點了點頭,隨即有些不甘似的嘆了口氣:“當然,你們這些才加入的家伙,是沒有資格知道我們組織的名字、或者首腦是誰的;你們現在只有盡可能多完成一些試煉,將自己的等級提高——”
“等一下,”清久留連忙打斷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主角的魅力”,當他開口的時候,刺圖盡管一臉不高興,也仍然停了下來:“……我有一個問題。為什么新一任的首腦不從組織內部選拔。反而要找一些外人?”
“你聽我說完不就知道了嗎!”刺圖不耐煩地一揮手,“你這樣總是打斷我,我好不容易記住的介紹都說亂了!”
……原來這一套介紹詞都是他背下來的,林三酒默默地想道。
出了口氣,見清久留果然閉了嘴,刺圖又繼續說道:“由于要保持組織的隱秘性,所以我們沒法大規模地招募新人,導致組織的人數一直處于緩慢減少的狀態……夠格成為首腦的人,必須是才智、戰力、心態等等方面都登峰至極的絕頂強者才行,如果只從組織內部選拔的話。首腦必然會越來越弱。所以為了組織的強大,才有了考官和候選人的這一制度。”
好像有一點道理,林三酒皺起了眉頭。
“考官的職責是找到戰力優秀的進化者成為候選人,然后監督候選人完成組織所給出的一系列試煉。”刺圖說到這兒。特地看了一眼清久留。見他嘴巴果然閉得緊緊的。這才滿意了:“你們這些候選人每完成一部分試煉,等級就會往上提升一級,每提升一級。你們也會擁有相應的權力,可以向組織提出各種要求——比如簽證和物資。”
“你們兩個現在還是最初級的一級候選人,最高級為十級。在完成了第十級的試煉后,最后勝出者就會成為新任首腦。”刺圖慢悠悠地說道——林三酒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說快了就會忘詞:“……但如果你連續三次試煉失敗的話,就會從候選人中被除名了。等級在第五級以上的失敗候選人,可以選擇成為考官、或者高層成員;第五級以下的,要么成為組織的基層成員,要么被考官抹殺。”
……也就是說,候選人制度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成員招募?
“好,現在制度已經說明白了,”刺圖似乎也很高興自己終于把這一大段介紹都說完了,“……接下來我要記錄一下你們的資料。你們叫什么名字?”
“清久留。”
清久留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據他自己說,世上最少有二十幾個億的人,只要一看見他的臉立刻就知道他是誰;因此即使末日了,他也從來沒有想隱藏過自己的姓名——林三酒不由想到,如果當初在鏡屋里遇見季山青的人是他,清久留恐怕早死得連渣都沒有了。
“那么他呢?”刺圖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支鉛筆,指了指林三酒。
“他……他叫林大強。”
新任林大強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影帝似乎很不會起名字。
沒想到刺圖反而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好,大氣,有強者之風……你們的主要能力是什么?”
由于矮個子說過,考官們好像都有核實能力的辦法,清久留也沒敢說假話,老老實實把二人的能力都說了——在聽過林三酒的能力之后,刺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一臉失望之色,唉聲嘆氣地將二人的能力都記錄了下來。
“還是上一個候選人的能力更強,唉,可惜了。”刺圖叨咕完了之后,卻也沒見他拿出什么特殊物品來核實,只是將紙條疊好收了起來,隨后朝二人說道:“……第一級候選人只要記錄這兩項就行了,以后每升一級,都要多補充一些資料。”
“我們的試煉內容是什么?”清久留問道。
“……組織手里經營著許多門生意,其中一個生意在紅鸚鵡螺界的分支點最近剛被人毀掉了。”刺圖皺著眉頭說,“這個生意在十二界中很受歡迎,根據可靠消息,毀掉了分支點的是一個高個子女人——她此時正在這個世界之中,還有大概十多個月左右才會被傳送走。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到這個女人,殺死她,帶著她的尸首回來見我。”
林三酒一瞬間激烈起來的心跳聲,響得甚至令她擔心連刺圖都會聽見——
“就這樣?一個高個兒女人?”清久留自然而然的樣子,仿佛他根本不認識一個高個子女人一樣,“……這條件也太含糊了,就算是大海撈針,起碼我還知道撈的是根針。到時我就算帶了一具這樣的尸體回來,你又怎么會知道是她呢?”
“條件并不含糊。”刺圖咳了一聲。“你們要找的是一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兩三個月前剛從紅鸚鵡螺傳送過來、年齡大概在25到30歲之間的女人。她自己也知道可能正被人追蹤著,所以行跡大概會非常小心;靠著之前的工作,我們已經確定目標就在這一片方圓近千公里的范圍內了。”
“雖然我們從簽證官那里得知了她的姓名,但是出于試煉難度的考慮,這一點不能告訴你們。當你們帶著尸體回來時,要告訴我尸體的名字,用這一點作為驗證。當然,我可能也會問到一些分支點被毀的細節……總之,這一次的試煉目的在于考驗你們的追蹤能力、拷問能力和戰力。”
雖然林三酒此刻的腦海里,如同萬馬奔騰一樣地跑過去了無數的念頭;但她卻偏偏一個字也不能說。
那個被毀的分支點。很顯然正是“戰奴訓練營”;而在戰奴訓練營的背后。明明是一個叫做“院長”的人物,她甚至還因此差點被對方抓著——這么說來,莫非院長正是屬于這個組織的一員?
是高層成員,還是組織首腦?
如果是后者的話。這是不是說明當初追擊她的那個院長已經死了?
“當有人帶來目標尸體。或者當目標傳送到了下一個世界的時候。這一場試煉就結束了,沒有找到目標的人一律落敗。在此之前,不管你們使用什么方法找人都不予限制。哪。你們現在沒有問題了吧?”刺圖的聲音將林三酒從沉思中驚醒了,在又交代了幾句自己與二人匯合的辦法之后,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沒有問題就不說了,我還得去追殺兩個人呢。”
二人聽到這兒心里都是一震,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刺圖瞪圓了眼睛:“還看著我干什么?還不趕快出去該干嘛干嘛?要知道,這個世界的考官可不止我一個,你們還有很多競爭對手。”
清久留忙點了點頭——他看上去還有些困惑,仿佛還在試圖消化著剛才的信息似的;拉了“林大哥”一把,當二人都站起了身來的時候,再一抬眼,刺圖已經不見了蹤影。
清久留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握住了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直到看見了這一幕,之前的大胡子和眼前這個青年才總算在林三酒眼前重疊了起來。
咽下了一口威士忌以后,他才抿著嘴巴問道:“……是你吧?”
林三酒沒吭聲,只是在窗邊探頭看了一圈。
“我才懶得當什么神秘組織的領袖。”刺圖一走,清久留剛才那一副忠誠、靈醒的好青年樣子頓時就消失了,吊兒郎當地點燃了一根煙,歪在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沙發上;然而只是一張臉的區別,卻讓他看起來從邋遢流浪漢變成了灑脫不羈的魏晉名士——“……你也不想被刺圖發現吧?要我說,咱們干脆這樣一走了之算了,他就算速度再快,也沒法找到我們。”
林三酒嘆了口氣:“不行。”
“為什么?”
“我懷疑我的同伴就是被他帶走了,成了候選人之一。”林三酒扯了扯罩頭的黑布,確保沒有露出自己的臉來:“……在找到我的同伴之前,我還不能走。”
清久留頓了頓,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答案;順手將煙灰撣到了沙發縫里,他咳了一聲:“……想不到你是這么仗義的一個人。”
不等林三酒說話,他忽然坐起了身子:“幸好我跟你還沒有那么熟,要不然還真不好意思說——你不走,我可走了。”
這個影帝為什么會把圈內人都得罪光,林三酒也多少有了點了解——她無奈地揉了揉額頭:“……你也不能走。”
“憑什么?”清久留頓時不愿意了:“演戲很累的。”
“雖然我沒看見他,但是我想刺圖應該沒有走遠。你想,如果有人像你一樣,在不愿意加入這個組織的情況下成為了候選人,那么想必都會趁著第一個機會逃走吧?”被黑布從頭蒙到了腳的影子站在窗邊,清晰的只有她的聲音:“……刺圖沒有在我們身上動手腳,或者留下什么東西,就這么放任我們自由行動,不是挺奇怪的嗎?就像是故意給了我們一個逃走的機會。”
清久留皺著眉頭想了幾秒,隨即嘆了口氣:“算了,反正跟著你有煙有酒。”
林三酒望著窗外越來越沉的天色,沒有出聲。
刺圖在自己這邊花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擔心季山青。假如她的假設是正確的話,那么在沒有人監視的情況下,為什么季山青反而不跑呢?
這是不是說明,在通過了最初的考驗之后,考官們還有控制住自己候選人的辦法?
只不過多想無益,即使一時半會不能脫身,二人索性決定在大廈里休息了一陣;直到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以后,他們才一邊舒展著身體,一邊走出了大門。
一想到刺圖大概老老實實地蹲了好幾個小時,二人心里就忍不住泛出了一點報復的快感。
在得知自己就是目標之后,林三酒反而輕松了不少——既然刺圖已經給出了一個范圍,那么肯定說明季山青也就在這個范圍里,接下來她只要慢慢找就行了。二人一路走,一路用紙筆交談,不像在追蹤,倒像在逛街;林三酒甚至還趁這個機會,從一個損毀廢棄的商場里找到了一副男式手套。
“我在這兒也呆了四五個月了,”看了一眼手里的紙條,清久留打了個酒嗝,懶洋洋地答道:“……什么固體食物也沒敢吃。除了酒,就是喝一些飲料,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樣了——以前我可入選過全球十大最性感男星呢。”
林三酒一眼也沒有看他——事實上,這個商場里也不知道都發生過什么,柱子、臺階、半邊的天花板,統統都傾瀉在了地板上,碎成了及踝深的一片廢料;披著一件長袍子似的黑布,她必須時刻小心著腳下才行。
除了清久留的抱怨聲之外,商場里只有二人的腳步聲回蕩著;過了這么長時間,連林三酒也有點說不好刺圖是不是還跟著他們了。
從坍塌的大塊水泥之中,探出了條條鋼筋來;月光透過縫隙灑了下來,在漆黑的空間里投出一片片薄薄的銀白。就在二人踩上了一塊碎石,打算從一處縫隙中爬出去的時候,從遠處幽幽的黑暗里,忽然傳來了悠悠的口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