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屏住呼吸,無聲地挪到了門縫旁邊。
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她剛才沒有打開“人力資源部”辦公室的燈,此時站在一片沉沉昏暗中,順著門縫往外張望了幾眼。
輪子滾地時沉重而持續的悶響,很快就拐進了她所在的這一條走廊。兩個警衛一前一后、一拉一推;被他們夾在中間的,正是那幾臺以白線消滅了女NPC的“X光機”。
當幾臺牽連著鐵臂、垂掛著平板的龐然大物經過門口的時候,林三酒迅速往口中塞了一顆糖——等第二個押后的警衛走過去以后,看距離差不多了,她立即拉開了一點門縫,側身滑了出去,輕手輕腳地跟上了。
看來醫院院方暫時還沒有對她的死起疑。
此刻兩個警衛連背影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也不再檢查各個角落,好像只想馬上下班。林三酒跟著走了幾步,肩膀不由松了下來,慢慢呼出了一口氣——卻沒想到就在這時,打頭警衛突然一轉腦袋,說了聲:“我們要到了……誒?”——接著,他頓時止住了腳。
她猛地一低頭,即使吃了糖果,一顆心還是竄進了嗓子眼兒里。就算再不起眼,從兩個人變成三個人也太明顯了;你們班上應該有這樣的人吧的缺陷也正在這里:對方人數越少,越容易發現你這一個不該存在的人。
“你……巡邏呢?”打頭的警衛皺起稀疏眉毛,好像在努力回憶林三酒是誰:“還是干嘛呢?”
“東西忘在辦公室了,”林三酒比了一下身后的人力資源部房間,壓著嗓子說:“回來拿……拿。”
她把拿了之后“就走”兩個字強吞了下去,因為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些NPC不能走吧?他們下班之后都去哪兒了
打頭警衛聞言,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說了一聲“早點離開!”,隨即朝另一個此刻也正回頭看著林三酒的警衛招呼道:“走吧,我們得趕緊把機器還給實驗室。”
原來拐角后是實驗室?
見裝著機器的推車輪子又“碌碌”地朝前滾動出去,警衛的聲音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林三酒總算微微吐了口氣。宮道一說過自己有上百件物品,難道就不能給她一個比糖果缺點小些的道具嗎?
“去看看,”意老師頗有幾分興奮,“是實驗室誒……”
她還沒說完這句話,推車輪子的聲音突然剎住了,剛才那個警衛迅速從拐角處一伸頭:“你是回人力資源部辦公室拿東西的?”
林三酒點點頭。
“怪了,”那個警衛慢慢從拐角處走回來,一拍他同伴的肩膀,后者也轉身堵住了走廊口。“我才想起來,我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明明每間辦公室都是黑的。你回去拿東西,不用開燈的嗎?”
她的心臟撞了一下胸骨。
從鉆開了黑洞、干枯皮革一樣的臉上,她很難判斷他們到底是起疑了,還是僅僅有些迷惑。看著眼球和黑洞一起落在了自己身上,林三酒半垂著頭,急中生智:“噢,是熒光的,不開燈反而容易找……”
“我看看,”第二個警衛的語氣可不像是好奇了。
林三酒想了想,走上前去,作勢要從口袋里掏東西:“就是這個……”
當兩個警衛的腦袋微微湊近時,她掌心里的老頭神尸體卡也忽然解除了卡片化——自打在神之愛收進了這張卡片,它就一直被壓在卡片庫深處,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會忽然潛意識一動,就被意老師將這張卡塞進了手心里。
但效果可是立竿見影的。
與普通人類的身體不同,老頭神剛一從空氣里現身,頓時擠滿了整個走廊口;兩個警衛猝不及防被打個正著,就像是被撞車時急速彈出的氣囊給擊中了臉一樣,骨頭碎裂的聲音趕在撞墻的聲音之前,先一步回蕩在了空氣里。林三酒早在尸體卡被扔出去的前一秒,就已經擰身沖向了實驗室的方向;一蹬地面,她躍上了X光機機頂,又在半空中一翻滾——等她雙腳落地的時候,老頭神的尸體也砰一下重重撞上了身后的X光機,將它們歪歪斜斜地打飛到了地上。
林三酒沒有急著進實驗室。她回頭一看,見兩個警衛都沒了蹤影,老頭神沉甸甸的巨大肚皮卻猛地一動——原來兩個受傷的警衛都身材枯細,此時被尸體壓在下頭,喊聲也被沉悶地捂住了;在他們掙扎想爬起來的過程中,把尸體頂得一起一伏,好像馬上就要詐尸活過來似的。
她趕緊兩步爬上老頭神的尸體,將自己的重量壓了上去;踩在不斷搖晃的肥大身軀上,她頓時趔趄了一下,急忙蹲下身子穩住平衡——這才總算是暫時把他們給按住了。
“快快,”
她知道只靠兩具身體的重量——即使其中一具屬于老頭神也不行——很難一直把兩個中等進化者體力水平的警衛壓在下頭。她一邊催促著意老師,一邊不斷翻著手中一本兒童立體圖畫書:“這本畫冊里有沒有用得上的東西?”
由于平時不缺東西用,林三酒直到現在才想起自己從禮包手里拿到的企鵝社兒童立體書,臨時抱佛腳地在里頭找合適的武器;好在以前她瀏覽過一次立體書,意老師還記得一個大概,急忙答道:“倒數第三頁,有一個單杠!”
一個單杠?
她匆匆打開倒數第三頁,果然一根折紙做的單杠就從兩張書頁之間跳了出來。只是以余光瞥了一眼,她就明白了:畫面上,一排小孩子正排隊等候著跳單杠,但他們卻不從單杠中央往上跳,反而都站在單杠的兩頭。每個人的笑容和眼睛都張得極大,上半張臉仿佛充滿恐懼,再一看下半張臉又像是興奮難抑;再一看,單杠兩頭被打磨成了長長的銳利尖刺,在沒有染上暗紅血跡的地方,點點閃爍著金屬寒光。
當她一把拽下立體折紙的時候,它迅速變成了長長一根染著血跡的單杠。林三酒彎著腿站起身,單手高高舉起單杠;在尸體下又一次有動靜的時候,她對準方位,直直將它扎進了老頭神的尸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