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睜開眼睛的時候,禮包仍舊保持著昨晚她入睡時的姿勢,緊緊地依偎在她身邊,睡得正香。她側耳過去,仔細聽了一會兒,想聽聽他會不會也打個小呼嚕;結果發現他的呼吸聲很有傳染力,聽上一會兒,連窗外藍蒙蒙的晨色,似乎也要一起朦朧地又睡過去了。
她小心地抽出胳膊,爬下沙發,一回頭,卻發現禮包也已經醒了。蝴蝶翅膀似的長睫毛一開一合,黏在一起的時候,比睜開的時候久多了。
“我去刷個牙,”她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也去,”禮包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口齒不清,奶聲奶氣。
刷牙還要跟著干什么?
事實證明,他跟過去似乎只為了要夸她一句“姐姐牙齒真白”。這倒不是禮包瞎客氣,自從有了意識力以后,意老師就教給林三酒一種辦法,平時用意識力把牙齒牙齦都薄薄地給包住了一層,食物殘渣碰不著牙,自然也生不出細菌牙斑她對此還挺以為豪的。
接下來半個早上,禮包都像個小狗似的,跟著林三酒在各個房間里進進出出,說是給她打下手,倒不如說他是在絆腳礙事。等山莊在早上八點鐘準時發來了每日一次的通知之后,二人重在客廳里坐下來,看著電視屏幕上滾動播放起了各個別墅主人的變更情況。
那少年成功留下來了,伊藤先生果然已被除了名,f03號別墅換了一個名字奇長的主人。李幸和那孕婦格林也都失去了自己的別墅,但后者的f07號別墅至今還空著;當電視屏幕上出現克蘭的名字時,林三酒注意力一振。
“原來他還沒被傳送走?”她湊近了,看了看別墅號,“誒?他什么時候換到f11號別墅去了?噢,我明白了……這個人,心思手腳都夠快的啊。”
禮包對于別人怎么樣了,似乎還是一樣沒興趣,吭也不吭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忽然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二人都沒意識到,居然有人已經穿過院子來到了大門前,聞聲不由都是面色一凜;不過當林三酒探頭看出去時,卻發現門口站著的是一位山莊員工,穿著與昨晚廚師一樣的淺色制服。
“林小姐,”那人仿佛感覺到了從玻璃墻里投出來的目光,脖子突然朝左側九十度一擰,沖她笑了:“……你有一封信到了。”
他手里,正捏著一只翅膀撲棱棱拍打的紙鶴。
當那紙鶴終于從禁錮里脫身,迎頭撲向了自己的目標時,被困在紙鶴體內已久的語音消息頓時帶著波西米亞一貫的口氣,在空氣里響了起來:“你跑哪兒去啦?我跟你講,j7昨天突然傳送走了!它早和我說過要傳送了,但是沒想到我一回頭,那個面包機就不見了……總而言之,我這邊沒事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林三酒不由一怔。
她原本以為禮包制造出來的事端,足以將波西米亞和人偶師二人拖住兩個月;等到了他不得不回數據流管庫的時候,她才能再次聽見那二人的消息但是兩個月還沒到,波西米亞就要回來了,這還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想到這兒,她轉頭看了禮包一眼。后者神色倒還算平靜,看不出他是不是早就知情了;只是他好像有幾分懨懨的,打不起精神。
林三酒帶著點兒遲疑地收起了紙鶴,一時還想不好該讓波西米亞上哪兒去等她總不能把她也弄進副本來吧?眼看著那員工轉身就要走,她心里一動,急忙叫道:“等等!”
那員工轉過身,臉上仍舊掛著體貼的笑。
“我……我如果有事要辦,不能再繼續度假了的話,我該怎么才能離開這里?”
昨晚時那個小胖子李幸說過,他猜測每個進化者必須要在山莊里待上三十天才能出去,不過他當時言語間不清不楚,不敢肯定林三酒那時就覺得有點怪了:想知道什么時候出去,問問副本不就知道了嗎,何必還要猜?
“林小姐不是才剛剛來嗎?”
那員工語氣真誠地反問道:“這么早就要走,這不是太遺憾了嗎?您還沒有體會過我們這里夏季的傍晚……那是能進世界排名的美景啊。再說,您向我們購買最一流的服務,不就是為了享受生活么?多住幾天,給我們機會,為您留一個美好的回憶。”
說罷,他恭恭敬敬地朝二人一點頭,轉身就出了院子。
林三酒反倒愣在了原地。
“誰想把這副本享受完啊?”她忍不住朝禮包苦笑了一聲,“他居然什么也沒告訴我……怪不得李幸要猜。”
禮包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讓她自己找個安全地方等一等好了,”林三酒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只不過,看來你這段時間要花在一個副本里了。”
雖然季山青大概不介意,也不會因此受傷;她卻總是想讓他安安穩穩地活在任何威脅之外。
白天的時候,“保安”幾乎就不再出現了,而想要奪過別墅的流民,也成了別墅主人的主要對手。剛才與那員工短短的幾句交談中,林三酒就隱約察覺到房子附近似乎有人走動的聲響;她示意禮包回到別墅里去,自己抄起了,坐在院子中央,準備抵御防范一切來襲她本以為禮包肯定不愿意獨自回去,沒想到他猶豫了兩秒,竟乖乖地應了一聲“好”,邁步就進了別墅。
“我去幫你要一些果汁,”他從門后探出腦袋,“你要不要?”
……守城的戰將哪能一邊喝果汁一邊啊?
林三酒在肚子里嘆了口氣,眼看著他進去了。隔著玻璃墻,果然看見他走到電話機旁邊,按了幾下鍵,站起身背過了臉去。從外頭聽不見禮包都說了些什么,不過那臺電話只能用來與“度假山莊”本身溝通,一般來說,都是用它來點餐、叫服務的。
她將裝著那個女人的鳥籠,放在了院子中央這就相當于古代城墻上掛著的死尸了,用來鎮一鎮對這棟別墅起了心思的流民只不過這種肅殺的效果,很快又被禮包給攪和了。
“姐姐,”他從門后探出一張小臉,活像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似的,聲音清清亮亮地不知道遮掩:“今天我們還游泳嗎?”
“啊,不了吧?”這棟別墅方圓幾十米內,搞不好有多少雙耳朵聽著呢。
禮包垮下了一張小臉。“姐姐,”他半是撒嬌半是哀求,“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是我剛剛發現的。這下子可以去游泳了吧?”
林三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問道:“什么好消息?”
季山青一笑,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個小狐貍。“我剛才發現了怎么離開這個副本噢……等波西米亞到了附近的時候,我們也該出去了。這還不算是好消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