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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把手沒有轉動。
余淵將女尸的手輕輕扔回地上,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籠著那群人,做好了隨時反應的準備;見無人朝他轉頭,他才伸出腳尖,把那只手踢回了原處。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可能性之一。人死了,權限就沒有了;所以門沒有打開,余淵不吃驚。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會兒,決定不去解讀這具女尸了。解讀消耗的能量很大,眼前局面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么時候,加上他又修復過了這具身體兩次,應該小心用度了;再說解讀需要的時間也不短,他很難確保自己能夠一直躲開那八個人的十六只眼睛。
看來要從別的角度想辦法了。
數據體微微轉過身,正面注視著八個小聲討論的人——這群人的平庸無能,是與林三酒等人相比較下才顯得出的。若是將他們放去了十二界,他們就是路上行色匆匆的進化者,是布萊克市場里涌涌攢動的人頭,是路邊賣蛋炒飯的老板,或者展覽館里收了定金以后對你面無表情地說一聲“往里走”的收銀員。
換言之,他們才是形成了末日世界的大多數。
余淵觀察著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聽著他們交換的每一句話;他們已經從分贓的議題上,轉移到了該怎么對付林三酒、該往屋子里丟什么文字了。
“那、那個……”
此時說話的,是那個神色怯懦,總是畏畏縮縮的女人。她年紀不小了,膚色沉暗、五官含糊,瞧著有點笨。她就好像路邊一個破布袋子,有人會一眼也不看地走過去,有人會一邊踢著它一邊走,踢一陣子也就不踢了。如今這布袋子忽然開口說話,叫其他人都吃了一驚,目光轉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似乎差點沒想起來這個人。
“我、我不要這個特殊物品了,讓我回去行嗎?”她誰也不看,說:“我能力很差,我也不知道怎么往屋里扔文字才好……”
“別說廢話,”藍襯衫極不耐煩地說,“東西你愛要不要,我還不想分呢,可那女人來破壞新游戲發布會,那可就是沖著我們每一個人來的,你現在想跑,還有這么好的事呢。”
……原來“新游戲發布會”,指的不是一場會,而是這八個人形成的會?
“你這什么態度,我們都是同一戰線的,你忘了?”戰栗之君卻出聲撞了藍襯衫一句,語氣挺僵硬。
“你看上她了?你急什么急?”藍襯衫并不怕他。
戰栗之君當即受辱似的發了怒,罵罵咧咧起來,二人斗雞一般瞪視著對方,各自往前走了一步;在其他人勸說二人的時候,那怯懦女人只木著張臉,從戰栗之君身邊退開了些。她進化時可能也才四五十歲,卻像是許多蒼老得沒了性別感的人一樣,鈍得叫人意識不到這也是個女人——戰栗之君不可能“看上她”了。
余淵默默地記下了這個細節。
現在這八個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僵局里。
他們不敢將林三酒置于死地,這樣一來,轉世之身就要被用掉,林三酒就會被放出來了;可他們也不舍得放著這種等級的進化者、這么一個行走的寶藏庫而不動——最重要的是,自己不動,別人去動了怎么辦?
“如果我們開門撤掉山嶺,風險太大了。”在眾人討論時,愛倫坡又提出了一個顧慮:“我也不知道那女的現在走到山里的哪個部分了,山嶺一消失,以她腳程來算,她人很可能就已經在門邊了,以她那個速度,我……唔,反正我來擋是有點難,我不冒這個險。”
“要不你先往里頭放幾個能造成昏迷的字,”夜星女王對愛倫坡建議道。她原本計劃是讓林三酒代她對其他游戲創造者動手,如今這個計劃破了產,她自然就成了場中最希望林三酒趕緊完蛋的人,繼續說:“等她昏迷了,我們再把山嶺撤掉……”
噢,原來是這樣。
余淵掃了一眼地上的女尸,意識到這個游戲創造空間的答案又被補上了一片。
剛才那個紋眉女人罵夜星女王時,也透露出過一點佐證,那就是他們不能往彼此的文字里放文字;正因為隔著愛倫坡放出的一座山嶺,這女尸生前扔出的“死”字,才沒有影響到林三酒——仔細一想,這種設置是有道理的。
他們的本來任務是要用文字創造游戲,將玩家困在里面;否則身處于某一個游戲里的玩家,若是還能受到附近另一個游戲的影響,那未免太不像話。
聽他們的意思,房間門一打開,就直接開進了山腳樹林里;除了愛倫坡之外的其他人,如果想要朝房間里放文字,就得先把山嶺撤掉,才能影響到林三酒。可是山嶺撤掉了又不安全,于是夜星女王才有此建議,由愛倫坡來讓林三酒先昏過去。
“你這種小女孩兒,就是喜歡把其他人都當成傻子,覺得誰都沒有自己激靈。”愛倫坡斜眼看了一眼夜星女王,“狀態這種東西,那都是即刻生效的,自己第一個受影響。要是像戰栗之君那樣,放個饑餓,受了影響自己還能忍著走開,把門關上,那也就算了……寫昏迷,我不得立刻就躺倒下去?任你處置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有小聰明?”
他們爭執得越激烈,時間越長,林三酒就越能順利找到門口。
余淵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比起導師那一類表情豐富得滿臉跑眉毛的人形物品,他反而看著更像個人形物品——誰都沒有懷疑他,正在背后的手心里偷偷寫字。
“怎么樣?你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門?”余淵在鴻雁家書中暫時停止了對這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描述,向林三酒問道。
“我不清楚,”林三酒答道,“這片山林范圍太廣了,我已經盡快了。但是目前還沒——”
一道筆畫猛然在紙上斜飛了出去,長長地劃過了半張紙,若它不是特殊物品,只怕要被這一筆畫給劃破了。余淵不動聲色,仍舊靜靜握著鴻雁家書,望著眼前越吵越喧鬧的一群人;等了好一會兒,終于傳回了林三酒的第二道消息。
“疼死我了,霧氣太濃,沒看見前邊是個懸崖。”她寫字都有點發顫,顯然摔得不輕,換成平常人,也許一條命都要摔沒了。“門,”她突然寫道,“我看見門了,就在前面!可我打不開它,怎么辦?”
“好辦,”余淵回答道,“你去門邊上等著。”
林三酒寫回應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實施起了自己的第二個計劃——只聽“當啷”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將八個人的眼睛都一齊拽向了門口,又一齊落在了地上。
剛才用于系繩子的門把手,此時竟不知怎么回事掉了下來,骨碌碌在地上轉了兩圈;眾人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都傻了。
“怎么會掉了?”夜星女王叫了一聲,藍襯衫趕緊往上沖、想要抓住余淵,不等挨近他,又被愛倫坡一把拉回去了。張師臉色比誰都白,嘴里念叨著“是不是那女人要出來了?”,紋眉女人一個勁兒喊道:“快安回去,別讓她出來!”——一時之間,眾人手忙腳亂、鬧鬧哄哄,仿佛被扔了一串鞭炮的雞群,直到半晌不見門打開,這才稍稍穩住了陣腳。
好幾個人的第一要務,都是先把余淵團團圍住,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讓別人把這個相當于第二條命的寶貴道具給拽進兜里去。那紋眉女人一手按著余淵胳膊,一邊彎腰下去撿起了銀亮的門把手,顫顫巍巍地說:“怎么回事,竟然掉了,這可不吉利……”
“你快安吧!”張師催促了一聲,說:“把這個物品拉開一點,他當著門把了。”
余淵從善如流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紋眉女人拿起門把手,就往門上金屬鎖里擰,手上還沒碰著金屬鎖,卻先在空氣里撞上了什么無形的東西,“當”地一響。她皺起了青藍色的眉毛,剛剛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咦”字時,余淵就動了。
他驀然伸出手,一把將那女人的手拍上了門鎖處,攥著她的手握住了空氣中的什么東西——被他以光影折射之法隱藏起來的門把手,終于在游戲創造者的手下一轉,緊接著,門就被后方一股大力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