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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徹底輸掉游戲的十分鐘之前,白聰還沒覺得自己一定會輸掉游戲。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鋼絲。
留給他的生存空間已經窄到不可思議了,但他竟然還勉強茍延殘喘到了現在,老實說,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沒了辦公室以后,最后的十塊錢資產,也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現在唯一一根吊住他游戲資格的生命線,就是身后不遠處自以為無人察覺的千道了。
千道一回辦公室,自己就完蛋了,十塊錢連辦公室都租不下來,會被立即判為“無以為繼”的……白聰微微吐了口氣,掃了一眼前方那個搜索員工,見他打開了一間空辦公室門,正在探頭往里看,立刻頓住了腳。
現在他已經成功地吊住千道了,后者一時半會不會放棄他、自己回去。可光是不讓千道回去還不夠。對方辦公室里一定是有防守員工在的,如果白聰搶不來那個林三酒的辦公室,就必須要在千道回去之前攻下他的;該怎么解決掉那個礙事的防守員工?
一邊想,白聰一邊裝作有點不放心的樣子,倒回去走了幾步。
他的倒影映在一間辦公室玻璃墻上,一身深色西裝看起來仍舊那么筆挺,絲毫不知道包在里頭的主人已經快要軟了腳了。
他這一番動作,原本只是想要誤導千道、讓他以為自己還沒發現他;但在經過那玻璃墻時,他余光在自己倒影上一瞥,卻忽然來了一個主意。
理論上應該可行,但是實施時卻有點棘手……萬一不小心讓千道察覺了異樣,他的全盤計劃就付諸東流了。
白聰站在走廊口,東張西望了一會兒。
千道其實就站在左手邊拐角后走廊上,立在一盆高大的綠植后頭。那其實不叫藏,他甚至連腰都沒彎,有點托大了。他的藏匿能力能夠使他人視線與自己的身體之間產生一種很難察覺到的互斥性,如果沒提防的話,不管你怎么看,你的視線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跳”過千道。
白聰看了一圈,好像放心了,松出了一口很明顯的氣。
他現在站在走廊口,身后是那個探頭張望辦公室的搜索員工,拐角左邊再過去十多米是千道。白聰沒有掉頭回去,反而將雙手按上了自己的臉,側身看著那員工,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說:“合群。”
他站在千道的視線里,慢慢、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搜索員工的樣子之后,這才一轉身,重新走入了走廊里。
……林三酒有至少兩個搜索員工,這一點他早就發現了。
接下來,他要讓千道也發現這一點。
因為有了二人之間的距離相隔,想要讓第一個搜索員工按照自己的心意改變方向,倒是不難辦。在千道還沒有追上來的時候,白聰就會趕緊往前跑幾步,拽住那個員工——就叫他A好了——將他一把推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上。
他還記得自己是在哪兒看見員工B的,就在林三酒的舊辦公室不遠處。他推著員工A、領著千道,重新回到那個地方;經過在附近一番搜索之后,他果然找到了員工B。
白聰牢牢按住了兩個搜索員工,在千道趕上來的時候,特地讓他看清楚了這兒有兩個員工;接著,他才左右看了看,似乎猶豫了一下,伸手放開了員工A。
在后方千道的視野里,員工A慢騰騰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白聰最后朝他張望了一眼,正要轉身跟上員工B的時候,假裝自己好像突然才想起來似的,一拍腦門,自言自語地說:“哦,得回頭檢查一下……”
千道一聽,果然立即縮進了拐角后方。
白聰走回去,再次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遍,又滿意了,才重新退回去,跟上了員工B——或者說,是要讓千道以為他重新跟上了員工B。
實際上,白聰才一退回去,立馬就像沒命了似的急急忙忙追上了還沒有走遠的員工A,掏出一個追蹤器拍在他身上;隨即白聰揪住了員工A的領子,將對方一把扔過了走廊,扔到了員工B的身后,扔進了一條筆直而沒有岔道的走廊里——而他自己,在千道剛剛一露頭的時候,就趕緊像那員工A剛才一樣,繼續慢騰騰地往前走。
當他聽見千道所發出的窸窸窣窣聲,就在自己身后不遠處時,他連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千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跟著假“白聰”往前走,二是先沖上來,把這個單獨留落在外的“搜索員工”殺了,再繼續跟著“白聰”走。
萬一千道真的上來“殺”他,那他立馬就露餡了。
不會的吧?白聰在肚子里顫著一口氣,心想。
他特地將那兩個員工都甩得很遠,就是為了要讓千道感覺自己來不及殺掉員工再追上去;更何況,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千道心里種下了一個觀念——那就是,留著他人花錢雇傭的搜索員工,讓其為自己找客戶。
白聰不敢加快速度,一邊聽著身后動靜,一邊小腿肚子打顫地往前走。
……千道沒有跟上來。
他甚至都能感覺到,千道的目光在自己的后背上轉了兩圈,終于移開了。
白聰長長地、無聲地出了一口氣。
那兩個搜索員工是騙不了千道多久的,他必須在對方發現不對之前趕回去。等那三個人影一消失,白聰就瘋了似的直直奔向了千道的辦公室;他為了加快速度,甚至連腳步聲都控制得不大好了,在沖到千道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急急地低聲喊了一句“攻擊!”。
廣播里沒有響起“白聰公司成功攻占千道公司”的通告,這已經是一條足夠的訊息了。
白聰腳下連停也沒停,掏出追蹤器,在下一條走廊處一拐彎,就以最高速度朝那兩個搜索員工追去。他自然不能從千道身邊沖過去、替換下搜索員工,所以白聰只能從另一個方向——也就是員工B的對面趕過去。
……幸好,老天爺今天比較慷慨,允許他這一個異想天開的計劃成功了。
僅僅數十秒后,當員工B來到拐角后一條走廊上的時候,白聰急急地剎住了車。他躲在拐角后方,在員工B剛一冒頭的時候,將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把他扔進了附近另一條走廊里——好在這兒的走廊多,又幽深曲折,往遠處一扔,再過幾秒鐘之后,別說后頭的千道了,連他都感覺不到那個員工B的動靜了。
等他把員工B給“處理”掉了,身上帶著他追蹤器的員工A,才慢騰騰地走過了拐角。白聰伸手拿回了自己的追蹤器,低聲說了一句:“殺掉。”
就好像有人突然關上了投影機似的,員工A啪地一下不見了。
白聰心臟仍舊在怦怦亂跳,穩了穩呼吸,先“啊”了一聲。隨即,他像是沒事人一樣又從拐角后探出頭,往后看了看。“那個家伙沒發現我吧?”他故意自言自語地說——很不錯,千道果然立刻住了腳步,停在了走廊另一頭。
白聰假裝好好地把走廊檢查了一遍,這才重新轉身,往員工B的方向走去。他離開的時間一共才不到一分鐘,若是從千道的角度看來,那就是白聰跟在一個搜索員工身后走了一會兒,又升起了警戒心,檢查了一次走廊,但仍舊沒發現自己——在這短短的一分鐘內,他還不知道,自己辦公室里的防守員工已經被抵消掉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員工B才離開了白聰的感知范圍一會兒工夫,就找到了一個客戶。白聰看著員工B領著一個小女孩轉了個彎,心下明白了:他接下來,要去林三酒的辦公室了。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他解釋完了自己剛才那一番行動,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早知道遲早都要失敗出局的話,他剛才費那么大心力干什么?現在想來實在諷刺。
林三酒點點頭,說:“你腦子是夠靈活的,這個招不錯。”
白聰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她聽起來真心實意,倒不像是在諷刺他。
“我之前探訪過你的舊辦公室區域,對那一塊的地形熟悉,所以才能想到這個辦法。”假如那條走廊不是一條筆直通道的話,萬一倆員工走著走著,各自拐進不同方向,那就什么都暴露了。白聰嘆了一口氣,仍舊沒有從走廊上站起來。“你真的愿意幫我嗎?”
他連怎么幫都不想問。他生怕問了,林三酒不答,讓他懷疑對方是在騙自己;他更怕自己問了,林三酒也答了,結果發現對方的想法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
“你到時候跟緊和百合,我不會丟下你們的。”林三酒沖他一笑,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心里這一團掙扎矛盾。“雖然我準備從千道手里贏下這場游戲,可我也沒有要送他去死的意思。”
白聰怔怔地看著她。
“現在他在拿到客戶收益、雇傭新的員工之前,肯定是會閉門不出的。”林三酒沉吟道,“而他又會比我提前至少十分鐘拿到客戶收益……怎么樣,你們有什么辦法嗎?”
“我可以把你領到他的辦公室那兒去,”白聰低聲說,“你可以埋伏在附近,等他一拿到收入,準備出門攻擊你的時候,你就先攻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