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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梯雖然關閉了,卻攔不住林三酒。
飛快地掃了一眼顯示屏上“23”,她從卡片庫中找出了一只金屬質地的拳套展開了,在輕微的“咔咔”聲中,它們迅速包裹咬合住了她的右手,頓時讓她右手增大了好幾圈。這是她從湖底翻出來的一個東西,只找到了這么一只,左手套不知去了哪兒;盡管它不是特殊物品,但質地出奇地輕盈剛硬,似乎是用某種新型合金做的。
當初留下它,就是覺得它很適合用來干一件事:砸東西。
“我、本、來、就、只、剩、十、分、鐘、了!”
伴隨著每一個怒意燃燒的字,林三酒的右手都重重地砸在了升降梯門上,力度震擊得讓它嗡嗡直顫,尖銳的金屬撞擊聲充斥了整條走廊;當這句話一頓一頓地喊完時,升降梯門終于在“嗆啷”一聲巨響里,一塊門板轟然落了下去,在門上留下了一個大洞。
她喘著氣后退了兩步。
“我也忍你們很久了!”
當她厲聲吼出了這句話的同一時間,林三酒驀地凌空一躍,一腳踹上了門洞——那扇飽經蹂躪的升降梯門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了,吱嘎噶地從框架里脫裂開來,朝后一歪就掉進了電梯井里,發出了一連串沉悶回蕩的巨響。
她縱身跳進了那一片幽黑中,“咚”地落在了一只正徐徐下降的方形升降箱上,頓時叫鋼索與電線搖搖晃晃地擺了幾擺。
“有本事你就現在回到盧澤身體里去,”林三酒咬著牙關,含混不清地咒罵了一句,甩了甩戴著拳套的右手——緊接著那一拳像流星般猛地砸進了頂板里:“等我找到他,我就把你們一窩都端了!”
升降箱的頂板多花了她一會兒工夫;當她終于打穿了它、跳進電梯里的時候,升降箱也早就停在了21層上,里頭空空如也——不知道12是從這兒離開了,還是果真見勢不妙回去了。
12與控制室同在一層,這肯定不會是一個巧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X一直想要她的命,那么還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嗎?只要把她拖住十分鐘,她、波西米亞、人偶師都會在氧氣斷絕中慢慢死掉——而X只要一轉念回到盧澤身體里去就行了。
事有輕重緩急;林三酒咬住嘴唇,忍住了尋找12的沖動,大步朝控制室的方向沖了出去。
在艾麗安描述的地方,她果然很快就遠遠瞧見了一個半圓形的銀色大門。當她沖近門前,正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開門的時候,卻只聽“唰”地低低一響,銀色大門輕滑地朝兩邊分開、退進了墻內——在緩緩打開的門后,屬于譚章的那一張臉下意識地抬了起來。
沒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詫異,一只包裹著金屬拳套的拳頭,就在他眼前急速擴大成一片黑影,隨即重重砸進了他的臉孔里。
“你在控制室干了什么?”
林三酒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和衣領,拖拽著他往里走,怒聲喝道:“盧澤是不是也在這兒?”
饒是被正正砸斷了鼻骨的劇痛,也沒讓“譚章”昏過去。他滿臉滿嘴都是血,聲音破碎含糊得聽不清楚,只是一邊抽著冷氣,一邊掙扎著想從她手中脫身——他使勁朝她身后一揚手,一個黃黃的什么小東西就“當”地一下落在了控制室地板上。
控制室面積寬廣,每一面墻壁上都排列著一塊塊頂著了天花板的豎屏幕,大多數都沒有被激活,只是一片漆黑。此時林三酒的目光在對面屏幕上一掃,正好看見自己的身后有一個滾圓滾圓的倒影正在慢慢漲大、從地上直立起來——
她心下一驚,再一低頭,只見“譚章”沖她張開了一只手。
防護力場剛一亮,就又瞬間熄滅了——她差點忘了自己在剛才突圍的時候,為了替人偶師攔下攻擊,早已把所有意識力都用光了。然而就在防護力場滅掉的這一剎那,從“譚章”手掌中驀地撲出了一股似曾相識、無形無色的力量,如同一只巨大鐵拳般砸進了她的小腹里,將她直直地擊退了出去。
是意識力!
林三酒恍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后脖頸上的汗毛也全炸開了——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差一點兒就要碰著那個黃色的巨大圓東西了,她急急一擰腰,鞋底在平整光潔的地板上摩擦出了長長一聲尖響;在她斜身倒退、朝后踉蹌幾步躲過了那個黃色東西的同時,她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好大一個pacman啊。
在這一個黃澄澄的巨大球形上,占據了最大位置的就是一張挖空了的嘴;要是剛才沒有及時一轉身,她能被那張嘴一口就吞下去。此時黃色圓球也跟著她一轉身,再次對準了她,繼續朝林三酒滾動過來——正如她小時候玩過的所有吃豆人游戲一樣,只不過現在她變成了豆。
她轉頭就跑的時候,地上的男人也正好喘著氣爬了起來,一臉血地攔住了她的去路;林三酒立即一扭頭,從二者之間硬生生地沖了出去。巨型黃色圓球同樣追了上來,滾動時的隆隆聲漸漸響亮了,顯然是在她身后又加快了速度,急促地震動著腳下地板。
人格可以有自己的進化能力,但他們也有可能發展出意識力嗎?
這個人到底是12,還是譚章?她以前可沒見過12用意識力……
當這個念頭從林三酒腦海中一閃而過時,她的余光也掃過了房間中四面八方的屏幕——那個代表“譚章”的模糊倒影沒有急著追她,卻先從自己褲袋里掏出了什么東西,把耳朵給堵上了。
這一下,就更不好辨別他是誰了!
在林三酒上次與譚章作戰時,曾經在他一個同伴身上用過300路,使一個“電話亭”失效了;他和12都會對300路產生防范的話,她就該想想另一個辦法了……
她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七分鐘?六分鐘?
林三酒解除了手中物品的卡片化,緊貼著一排豎屏幕,急急一轉身,從身后吃豆人的大口邊緣險險地擦了過去。為了不讓房間中央的“譚章”有機會對她趁勢夾擊,她的速度已經提升至了最高;乍一眼望去,只有風聲中一條淡淡的虛影,從房間一個角落繼續撲向下一個角落。
當她繞著房間每個角落都轉了一圈的時候,時機也到了。
“下陷!”
林三酒低低地喊了一聲。隨著她最后兩個字一出口,描述的力量也迅速完成了任務——控制室里四周地板都高高地翹了起來,從邊緣逐漸向中央凹陷,形成了一個斗狀的地勢;“譚章”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掀了個跟頭,還沒有等他站穩,那只巨大的黃色圓球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從邊緣滾落了,帶著沉重的響聲直直地朝他碾了過去。
“回來!”他又驚又急,一抬手,趕忙迎向了那張朝他不斷翻滾而來的大嘴,“這兒!”
吃豆人轟地一下撞上了他手腕上的那只表,緊接著就像一場夢般消失不見了。
在黃色圓球消失后的地方,露出了林三酒那一張藍色油彩沒被完全擦干凈的臉。她剛才緊隨著吃豆人后頭一起撲了下來,此時它一消失,她腳下立即提高速度,轉眼間離“譚章”就幾乎只剩一伸手的距離了;帶著一股被阻攔的怒火,她狠狠朝他心口上砸下去了一拳——
但是她一時間忘了,她右手上還戴著那只金屬拳套。
原本只是為了將其擊倒制服的一拳,此刻卻摧枯拉朽地一路擊碎了他的胸骨。他沒來得及激活任何防護措施,所以她此時甚至能聽見骨頭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逐寸斷裂時,那種叫人牙酸的細微響聲。林三酒急忙硬生生收住了拳頭,然而卻已經晚了。
“譚章”口中嗬嗬作響,咚地一下栽倒在了地上。他還沒有死,不過不需要醫生就能看出來,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幾口氣的工夫了。
“你——你是12嗎?”林三酒匆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心臟砰砰直跳,暗自祈禱著這個人真的是12。譚章雖然與她戰斗過,但說穿了他當時只是盡忠職守,與她沒有私人仇怨,也沒有要置她于死地——
那雙眼睛里露出的茫然之色,一下子叫她的心墜進了谷底。
“譚章……?”她輕聲叫了一句。
男人的眼珠回應了,朝她轉了一轉。
林三酒忍不住垂下了頭,長長吐了一口氣。
“你怎么沒走呢?”她像是苦笑似的,輕輕地說道,“我都要跟著飛船一起死了,你還留下來干什么?”
譚章慢慢地張開了嘴,嘶啞的氣流從唇齒間虛弱地化成了字句。
“不是……她不是……”
“什么?”
“組織里有同伴……在這里……”他的氣息是這樣微弱,叫林三酒不由擔心他會像許多電影里一樣,話沒說完人就死了。“我……我要為她開飛行器,所以才……但是……”
“但是什么?”
“我怎么現在才發覺呢?”譚章的眼睛慢慢挪開了,停在天花板上。“現在一想,她……她其實根本不是我們組織的人啊……她甚至不屬于這艘船……奇怪,是從什么時候起,我以為、我以為……”
林三酒慢慢坐直了身子。
“那是誰?”她嗓音干澀地問道,心里已經隱隱地有了答案。
“是我啊。”
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在控制室門口輕快地響了起來,帶著她一向熱情跳躍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