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臨大敵、蓄勢待發了好一會兒以后,林三酒開始覺得自己的模樣有點傻了。她的目光在傻大個和老墮落種身上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終于直起身子,與禮包交換了一個目光——彼此都非常茫然。
“丟神……是什么神?”季山青站在林三酒身后,露出了半張臉,警惕地問。
“……有丟人,就有丟神嘛。這好像是別的神給他取的名字。”老墮落種麻木的聲音從屋子門口傳了過來,它朝傻大個瞥了一眼,忽然嘶嘶地問道:“你這么早就暴露身份干什么?眼看著他們就要相信咱們了。”
它的模樣變了。
盡管老墮落種仍然如剛才一樣,看上去是個青黑的皺皮袋子;但是它塑造的那一個含辛茹苦、獨自一手帶大孩子的老人形象,不知何時已經土崩瓦解。此時從它層層疊疊垂下來的枯皮里頭,露出了半雙爬蟲一樣的眼睛,總在陰影里悄悄打量人。
“我不管,”傻大個——不,應該稱他為丟神了,一抿嘴:“反正我是唯一的真神,人們本來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你既然是真神的戰士,就得聽我的,去,把他們拿下。”
“你咋不去?”老墮落種騰地站起身來,渾身皺皮一蕩,臉皮被擰毛巾一樣擰成了一個筒狀。從筒稍的黑洞里,它吐著腐臭的氣體說道:“你是神,你他媽倒是降一個神跡啊!”
丟神并沒有因為它言語不敬而感到不高興,只是又固執地重復了一遍:“你是神的戰士!神命令你去!而且你先不要殺死他們,抓住就行了,他們有很多好吃的貢品,你就從來不給我帶。”
“你是不是傻X!”老墮落種恨不能從原地跳起來,看樣子,比起打林三酒,它倒更想跟丟神先打一架。“我要是打得過,還至于把這女的帶回來嗎?還抓住——我跟她,誰抓誰啊!”
丟神翻起一雙眼睛——即使現在眼距窄得快要挨上了,他的眼白也遠遠大于黑眼珠:“這是神諭!”
這幾個字,好像一下子擊中了老墮落種的痛腳——它陰沉沉地瞥了一眼丟神,慢慢騰騰地朝林三酒走了兩步。
林三酒抱著胳膊看著它。對于她來說,打死這個老墮落種,并不比拍死一只蟲子費勁多少,就是找一塊磚頭的事兒——她連龍卷風鞭子都收起來了。
“你們也看見了,”伴隨著腐氣,老墮落種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腳,對二人嘶嘶啞啞地低聲說道:“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愿意與你們為敵,也不愿意跟你們撒謊來著,可這都是他逼我的。”
“逼你你就干?”林三酒笑了一聲,“你怎么不跑呢?”
“你不明白,”老墮落種有點煩躁,馬上又試圖朝她擠出一個笑,青黑皺皮的臉部,頓時扭出了一個叫人頭皮發麻的形狀:“……這個世界的墮落種,必須侍奉神才能活下去。所以不管是什么神,總得投靠一個神,不然很快就會死了。”
季山青狐疑地哼了一聲。
“真的,不同世界,墮落種生存下來的方式也不同——這一點你們應該再清楚不過了。”老墮落種像是為了展示它的友善一般,彎彎地瞇起了爬蟲似的雙眼:“如果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墮落種就像是在給神打工。不投靠神就沒有工作,我們就餓死了,但神少了我們,卻不影響性命。”
“既然知道這一點,你還不快點動手?”它剛說完,丟神就立即大聲喊了一句。
幾個人都沒理他。
“那你想怎么樣?”林三酒慢吞吞地問道。
“我打不過你們,也不想打,”老墮落種嘶嘶地吐著氣,空氣里彌漫著腐臭:“……要不然你們跟丟神商量商量,留下來給他工作幾天再走。”
林三酒簡直想笑。
“幾天可不行,”丟神在一邊想了一會兒,嚴肅地補充道,“最起碼要雕個一百具神像出來,而且還得上貢好吃的。等食物沒有了,再說殺不殺你們的事兒。”
“你他媽少說幾句行不行?”老墮落種憤怒地一嘬嘴,渾身的皮都震蕩起來:“要殺你來殺!”
林三酒一扯嘴角,失去了繼續跟他們扯皮的耐心。她厭惡地瞥了一眼老墮落種,正在想要拿它怎么辦時,只聽丟神忽然嘟噥了一句“我來就我來”——伴隨禮包一聲驚叫,她忙一擰身,發現丟神居然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眼前,正高高舉起那張硬面包,當頭朝二人打了下來。
她一時間驚怒交加,卻也不害怕,拉著禮包一閃身,一伸手就要叫出龍卷風鞭子來;然而卡片卻沒有如愿出現在手上。
不僅如此,她這一個動作居然也趔趄了一下,好像對肌肉的控制突然不靈活了似的——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了過去,林三酒面色一變,死死盯住了老墮落種。
它“嘿嘿”一笑,嘬得長長的肉皮里,又噴出了一口臭氣。
“騙你的啦,”它黏膩地說,“我的能力可不是速度快呀。”
耳聽禮包又叫了一聲“小心!”,林三酒立刻朝旁邊一撲;身體突然沉滯了不少,當她踉蹌摔在地上時,心下頓時雪亮似的什么都明白了。
打從一開始,這只老墮落種轉身就跑的那一刻起,這就是它設下的一個一層又一層的圈套——每一次它說話時,都會真假摻半、拉拉雜雜地說上一堆;除了博取暫時的信任,恐怕就是為了能夠在說話的時候,不引人注意地往外噴氣。
“……唉,我必須要噴出很多來,才能麻痹住你們的一切進化能力,甚至包括身體進化。”老墮落種嘶嘶一笑,往旁邊退了一步,讓丟神的陰影挪了上來,籠住了地上的二人。“跟你們虛與委蛇了一會兒,我算看出來了,你的能力是能將物品卡片化吧?”
它朝林三酒一指,肉皮蕩了蕩。
“而且,你還養成了習慣,不管是什么特殊物品,你都習慣將它卡片化后一收了事……”它緩緩松開了臉上的皮,將口洞扯得長長地笑了:“你們什么也干不了了……雖然這個神沒用,卻也不是你們現在能抵抗得住的。”
丟神有點兒不耐煩:“你說完了沒?”
“我說話的時候,你傻站著干什么?”看來老墮落種與丟神,倒是真的彼此看不順眼:“你倒是快點動手啊!”
“你們放心,”丟神也不生氣,轉頭對二人說道:“我暫時先不殺你們,畢竟你們還得雕神像、還得給我上貢好吃的。不過你們最終還是要變成墮落種才行,這就得讓它來殺了。為什么不能馬上變墮落種呢,是因為……”
在他說話時,林三酒與季山青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好笑似的,干脆從地上坐起身子,盤起了腿。
老墮落種眼睛一瞇,意識到不妙,忙打斷了丟神:“快動手!別廢話!”
禮包輕輕咕噥了一句什么。
“啥?”丟神吸了一下鼻子,見他不回答,也不問了;退后了半步,像是需要助跑一樣,他迅速沖了上來——
下一秒,丟神身體猛地騰空了。好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卷住了,丟神突然被遠遠地扔了出去,轟隆隆地沖塌了一連好幾間屋子;林三酒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了身。
“你挺狡詐多智呀,”她先夸了老墮落種一句。“要是換一個人,今天恐怕還真就中了你們的招了。”
老墮落種呆呆地張開了臉皮,連噴氣都忘了。
林三酒朝它笑了笑。
“我有一個項圈,”她憐憫地說,“是不能被卡片化的。”
這句話,成了老墮落種聽見的最后一句話。當對面的女人朝它看了一眼、嘴唇輕輕動了動以后,老墮落種的視野頓時被黑暗所籠罩了——
當它轟然在半空中炸開成一團碎片時,被砸飛出去的丟神坐在廢墟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哀叫:“那是我唯一的戰士呀!”
(更新起點就能看見讀者感言了,諸位圣上。小臣持續不斷地遞請假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