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嗎?應該成功了吧?
十幾句“將會聽從我的指令做一件事”的紛雜聲音,漸漸消散在了庫房上空——概念碰撞發動結束了。
林三酒手心里濕浸浸一層冷汗,目光盯著遠處那老太婆緩緩合上的嘴唇,心臟猶自像飄懸在半空里一樣,半晌落不下來。
她自從拿到暫時性進化能力之后,還是第一次用,就要用在如此要命的時候。
“你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從工廠里出去之后……”
老太婆們在庫房入口處站成了一排;遠遠的,中間那一個發話了。
正在揣摩體會著能力結果的林三酒,心中一凜,耳朵立了起來——工廠到底要這些普通人干嘛,哪怕只能知道其中一個答案也好。
“只要你們還活著,就必須一直——”沒想到才說到關鍵處,那老太婆的聲音忽然一下被掐住了。
一直什么?
直到死,都必須一直做那件事嗎?
盡管林三酒急得不行,“負責”林三酒的那個老太婆,卻半張著嘴,目光呆滯,渾身上下突然連一根發絲也不動了。
這么多意識力人形,好像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凝固著立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庫房中仍舊只有一片死寂,眾人不安之下,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
“她、她們怎么了……”有膽大的小聲嘀咕道。
“我、我不管了,”有人忽然小聲喊了一句,“我要走!”
那聲音的主人就站在庫房邊緣,離次空間出入口處很近,林三酒循聲一抬頭,正好瞧見一個人影拔腿就往外跑——那人慌慌張張沖過一個凝固不動的老太婆身邊,馬上就要一頭撞進單人瞭望站里了;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太婆忽然眼球往右一翻。
連林三酒也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么,那人影忽然一下就升進了半空里。
仿佛是被彈弓打出去的小石子一樣,那人在短短一息之后,疾射著穿過半空撲向了反方向;伴隨著一聲“啪”的濕響,他在庫房遠處的另一面墻壁上灘濺成了一片血肉之花。
在尖叫與驚呼聲中,站在中央的老太婆重新恢復了活氣——如果一個意識力人形也能被稱之為“活”的話——她眼珠四下轉了一圈,嘶啞地說:“都閉嘴。”
哪怕她聲音不大,也有被驚得慌了神的普通人立刻吼了起來,替她把意思傳達了出去:“都別吵了!再吵說不定她們又要動手了!”
在普通人們難以抑制、卻還在拼命抑制的紛亂哭叫聲里,那十幾個老太婆充耳不聞,站在原地轉腰扭頭、彼此來來回回地看。
林三酒一個激靈,頓時意識到了:她們知道有一個老太婆的能力被人改動了。
她剛才卡在老太婆話說了一半的時候,第一次發動了自己選擇的米開朗基羅。
或許壞運氣用光了,她總算有了點好運氣;這個會看人下菜碟的能力,居然就給了她一碟還算不錯的菜,讓她在那一個老太婆的概念碰撞上,加了一個條件限制——也就是說,“只有在看見一個Gay獨角獸的時候”,林三酒、和她同一撥的普通人們,才會聽從指示去做一件事。
她一想到這個限制條件,就覺得特別安心。
“感覺有點不對啊,”每一個個老太婆都喃喃自語了起來,花白頭顱轉圈看來看去,顯然在找究竟是哪一個老太婆被人動了手腳。“怎么好像能力……被套了個套子似的。是哪一個?”
等等——這不是老太婆在說話。
那是老太婆背后的主人,在借她們之嘴說話。
意識里化出的老太婆畢竟不是真人,就算可以像人一樣施展概念碰撞,也斷不能體會察覺到進化能力的細幽微妙之處——能說出“被套了個套子”這話的,絕對是能力主人本人。
“奇怪了……”意老師喃喃地說,“葷食天地那個老太婆,因為被你收進卡片,沒能將你的形象訊息傳回去,所以這一次新的老太婆見到你才沒認出你。我還以為她們都是像AI一樣,可以作為獨立的個體,根據情況自我判斷行事……現在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后背上冷汗涔涔,抿了抿嘴。
看來老太婆有兩種“模式”,一種是類似AI的自主運行模式,像是在葷食天地與繁甲城中遇見的;另一種卻可以成為主人的分身,成為他精神的“載體”……
可是,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一個人要如何才能將精神分成十幾份,同時操控十幾個分身?他是怎么做到的?
這恐怕是連大巫女也聞所未聞的手段。
林三酒越細想,越覺得心驚;要知道,她連同時操縱十幾股意識力繩索都覺得手忙腳亂、顧不過來——別說全靠精神驅使的意識力繩索了,哪怕是十幾條真繩子,也容易亂了套啊。
不遠處,幾乎是正對著林三酒的那一個老太婆忽然張嘴“啊”了一聲:“是這個。”
……這么快就找到出問題的意識力分身了。
米開朗基羅的能力效果強大稀有,所以它的限制也大:短時間內,林三酒是沒法再對老太婆們用一次了。現在那主人找到了出問題的老太婆,接下來如果只是讓她退去一邊,換一個老太婆來,再對他們釋放一次概念碰撞,她豈不是白費心機了嗎?
到時,她該怎么脫身?
盡管意識到是這一個老太婆出了問題,但藏在她背后的主人,卻似乎拿不準究竟出了什么問題,沉吟了一會兒,才終于嘶啞地開口了。
“不僅手腳快,眼光準,時機也抓得好……看來警報中的那一個進化者,就混在這兒吧。”
這一句話,是同時從十幾個老太婆嘴里吐出來的。
林三酒心里咯噔一沉。
“怎么樣,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要我一個一個地找?”老太婆們一模一樣地鼓起了面頰,露出了笑。“我要進化者可沒用,你要是自己愿意出來,把你的那點小手段收回去……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意識到自己夾在進化者的對峙之間時,庫房內的普通人們越發不安了,在濃濃的血腥氣里,恐懼、疑惑幾乎都要化成實質。
“等等,”意老師突然回過味來,“老太婆要你把手段收回去……這說明,她背后的主人果然不是萬能的!”
林三酒也在同一時間意識到了。
如果換個老太婆就能對他們重新釋放一次概念碰撞的話,恐怕那能力主人根本不會在進化者身上浪費時間——進化者又怎么樣,若是和普通人一樣,必須一直做某件事做到死為止,那對工廠和老太婆們又有什么威脅?
“我明白了……之前在葷食天地的時候,每一次概念碰撞發動后,就會將上一次的效果解除。比如說我就是用長頭發的后果,代替了禮包身上挨打的后果。”
林三酒思緒越來越清楚,對意老師說道:“可是如果上一次的效果遲遲沒有發動,或者說根本發動不了,是不是……概念碰撞就在我們這一部分人的身上卡住了?因為上一個沒完成,所以沒法進行下一個?老太婆可以殺掉一個普通人,可是她沒法一口氣損失這么多!”
“不出來是嗎?”
被林三酒動了手腳的那個老太婆,慢慢地說。“不出來,我倒是也有辦法找出你……你肯定是發現了,你是我負責釋放能力的目標對象之一,才會想要阻止我在你身上發動能力。也就是說,我只要在我剛才鎖定的目標中找,就能找到你。”
她說到這兒,抬起下巴,示意離她最近的一個男人:“你過來。”
那男人嚇得兩股戰戰、幾乎站也站不直了;只是他的恐懼全無必要,因為那老太婆只是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掃了幾下,就吩咐道:“唔,不是你……你站到那一頭去。”
看來面部毛發給自己提供的偽裝還不算太壞,至少那老太婆不至于遠遠地掃一眼,就看出林三酒是進化者。可是若讓她一個一個地檢查下去,林三酒遲早逃不過去——她四下一掃,一咬牙,往前走了幾步。
她這一動,果然立刻將老太婆的目光吸引過來了。
“你干什么?”
“別、別殺我!我好像知道……誰是進化者。”林三酒盡量裝成十分不安的樣子,說:“我剛才看見他了,一個小個子男人。我找出他,求求你放過我……”
一邊說,她一邊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左右張望著像是在找人的樣子,一步步走近了老太婆。
離得越近,她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是說,她能夠出手的時機,恐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在哪?”老太婆十分不耐煩地問道。其他十來個老太婆也都不動了,只是抱著胳膊監視著庫房里這一部分人。
還好,還沒發現;二人之間,只剩下五六米的距離了。
只要對方沒對她生出提防之心,她就還有機會。
“奇怪,我剛才還看見他了,”林三酒說著,又往老太婆的方向邁了一步。她收回視線,朝老太婆轉過頭,登時盯著對方身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涼氣。
當十幾個老太婆一齊朝后方轉過頭的時候,林三酒驀然朝前方的老太婆撲了出去。
既然對方是一個由意識力形成的人形,那么梵和的種子能力應該能將她吸進來吧?
------題外話------
我最近事情多休息不好,周末時總算暫時能清凈一下了,結果一口氣睡了16個小時……中間起來迷迷糊糊吃了飯看了書罵了貓,又睡了十小時……也不知道我總共缺了多少覺,都補回來了吧。醒來一看,誒我怎么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