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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迎來崩潰終止那一刻之前,在人們仍來來往往、像零件一樣維持著社會運轉的日子里,林三酒記得那時的寵物視頻就特別受歡迎;其中有一種,是由寵物主人拿出幾個杯子,將一個小玩意放進一個杯子里,在貓的面前把幾個杯子轉來轉去,停下來的時候,讓貓找出是哪個杯子里有東西。
“你理解得差不多對吧,”
在聽完以上理解后,清久留看了看林三酒,臉上并沒有多少信心帶來的光彩。“這已經是我能找出的最簡單的玩法了,誰讓你選湯鍋……你應該能比一只貓強吧?不過,最初的那一只鍋里不會裝東西就是了。”
“沒有東西?”林三酒一怔,“那也沒問題,就是從多只湯鍋里,找出最初的那一只對吧?這個玩法簡單,應該沒問題。咳,我的動態視覺,不是我自夸……”
她完全沒有意料到,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VIP室內居然刮起了一場如此密集恐怖、天昏地暗的湯鍋龍卷風。
連賭場都知道要避鋒頭,將房間里所有的桌椅、吊燈、裝飾都消失得一干二凈;除了盤旋呼嘯、急劇沖撞的無數只湯鍋之外,就只剩抱著酒瓶坐在角落里的清久留——所有湯鍋都像長了眼睛一樣會避開荷官——以及地上一個抱頭鼠竄、拼命閃轉騰挪,依然會被飛來湯鍋砸中后腦勺的林三酒。
“怎么回事!這誰能看出來最開始的湯鍋是哪一只啊?”她叫道,一時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我現在還能不能換一個玩法?”
“你不要藏著你的動態視覺不用嘛,”在湯鍋兇猛劃破空氣的呼哨聲里,清久留抬起嗓門應道,“相信我,其他的玩法你更不行。”
足足三個小時以后,哪怕用上了防護力場依然被砸得鼻青臉腫的林三酒,坐在地上一邊呻吟著,一邊從頭發里摘出了幾根面條。“什……什么破玩意……疼死了,我再也不想看見湯鍋了。你就眼看著我選湯鍋,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其實要論起能最快出門的辦法,湯鍋還真是最合適的。”
清久留絲毫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剛才林三酒還在湯鍋風暴里掙扎的時候,就已經笑出來好幾回眼淚了,此時整個人都因為笑過了一場,而閃爍著滿足放松的光芒。
“哪怕你抱住一只錯誤的湯鍋,但只要你沒有向我宣布你的決定,你就依然可以改主意,不算是輸……你剛才不就這樣連續換了好幾只鍋嗎?”
除了最初那一只鍋永遠是空的之外,其他飛來掃去、呼嘯盤旋的湯鍋里,都會隨機不定時地“長”出一鍋湯鍋里該有的東西:雞湯、煮面、咖喱或燉菜——尤其是在林三酒信心十足地認為自己抓住了正確答案的時候。
明明馬上就能與人偶師一行人取得聯絡的,想不到自己卻先跟湯鍋打了三小時的仗。不過所謂好事多磨,林三酒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至少現在債還完了,只要把鞋里的咖喱倒干凈、擦一擦,就能——
“這鞋我不要了,”她沒好氣地一把將除下來的靴子襪子都給扔到了一邊,發出了一道濕漉漉的咕嘰響聲。
清久留朝她留下的垃圾瞥了一眼,聳聳肩。“反正我要離職了,不是我打掃。”
林三酒聞了聞,懷疑自己的內衣內褲都是雞湯味兒的,連“你竟然還會打掃”都沒心情說了。她用毛巾使勁給自己擦了一遍,一時仍不敢放心把腳伸進新鞋里,干脆光腳站起來,說:“走吧!外面那么多泳池呢,我跳下去,連衣服帶我自己,就都洗干凈了。”
清久留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么,似乎又記起自己馬上要不干了,從善如流地站起來打開了門。
“你落在后面干嘛?”林三酒出了門,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你跟上來呀。”
“你記得我說過,我用上了一個‘小手段’來找你吧?”清久留沖她懶洋洋地擺了擺手,似乎是讓她先往前走,自己隔著好幾步遠,低聲說:“我之所以能辦到,是因為我向副本換了一個,唔,不是進化能力,更像是一種可以由我產出的‘病毒’吧。”
“病毒?”林三酒剛要回頭,就被后頭清久留給噓了幾聲,讓她“別回頭繼續走”。
等她乖乖繼續走下去后,清久留繼續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我可以將我的愿望傳染出去。凡是與我接觸過的人,我就把‘找到林三酒并將她帶來副本’的這個愿望,傳染給他們,進一步的,他們也會將這個愿望傳染給自己接觸到的下一個人。唯一對這個愿望免疫的人,只有你而已,因為你就是目標本身。”
怪不得!
一直存于林三酒心中的這個疑惑,此刻才終于見了天光:她就覺得非常奇怪,為什么一心幫他們逃出生天的喬坦斯,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人偶師;人偶師一定要來海島的心態還特別清晰堅決,讓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甚至連余淵和元向西都一起動手將她推進了副本里——原來他們一個傳一個地,都染上了“要把林三酒帶進副本”的“病毒”。
這事可真不知道該怎么給人偶師解釋,才能令他不生氣了。
“我不知道這些年你的外貌變化大不大,或者你現在是否隱名埋名,是否仍叫林三酒……所以我給出的描述非常寬泛。”清久留解釋道,“比如說我可以從記憶中的你身上提煉出十個特點,那么只要有一個特點符合,都會被帶來試試,更別提副本里那些打扮模樣跟你大致相似的了……說起來,我能不能自掏腰包給你換一身衣服啊?你同一身衣服穿這么多年,你有沒有感覺到一點審美疲勞?”
還跟以前一樣,凈找不著重點。
“那被帶來副本的人,豈不是非常多嗎?”林三酒沒回頭,小聲問道。
“是啊,要不然副本怎么會同意,讓我有能力出產‘愿望病毒’呢。”清久留把自己說成毒王,好像還挺驕傲,又說道:“這也是為什么我們最好不要一起肩并肩地出現……我在副本里尋找等待‘林三酒’已經很久了,若是我忽然和其中一個進化者形影不離,那么肯定副本馬上就會知道,我找到我的目標了。
“到時,副本自然也會知道,我不會再繼續留下去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直到我真正離開的那一刻,我最好都不要露出自己要走的痕跡。”
裝不認識的話,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說到這兒的時候,VIP室區域里長長的走廊也來到了盡頭;或許從VIP室里出來的進化者,比林三酒模樣更慘的也有的是,因此當她走進接待廳的時候,接待員工看起來一點也不吃驚,還微笑著對她說了一聲“歡迎再來”。
清久留十分謹慎,在林三酒進入接待廳之前,自己就一轉身,悄無聲息地進了走廊上一間VIP室;林三酒走進大廳,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他打著哈欠、拖著腳,從VIP區里晃了出來。
在植物叢與橋路之間,二人遙遙地交換了一個目光,隨即不約而同地轉開了頭。林三酒此時也不記得要先跳進泳池里洗個澡了,大步走向了離她最近的那一個獎品兌換處——她在出門之前,已經與清久留約定好了,她會在清久留會假裝不經意地走到附近時聯系人偶師;這樣一來,清久留才能悄悄告訴她具體該怎么辦,讓人偶師一行人盡早趕到賭場。
一屁|股坐下去時,仿佛自己的褲子給她來了一個浸滿雞湯味的擁抱。林三酒不大舒服地挪了挪,在地上亮起的文字里,隨便來回點了幾次;當她聽見一個輕輕的腳步聲靠近了自己身旁的植物叢時,她這才吐了一口長氣。
“第四項對吧,”林三酒一邊低聲說,一邊朝腳步聲的主人掃過去了一眼。
當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對方已經繞過植物叢,站在了她的身邊,輕松地問道:“你以為我是誰?”
在腦海中大作的警鈴聲里,林三酒剛要跳起來,卻已經被對方一把按在了肩膀上——以她的身手來說,她竟然連一點反應防備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按得給重新坐回了原處;仿佛有千斤水泥鋼筋都灌注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靜止感”逐漸傳播浸染了身體的每一處,很快,林三酒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脫離了她的意識,獨自睡著了。
“怪不得我剛才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看來你是去VIP室轉了一圈?”加嘉田笑著說,“不過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在你們拖延的這段時間里,我已經將該走的程序、該處理的雜事都弄好了,現在你可以直接入職了。”
林三酒盯著地面上“聯絡與幫助”幾個字,離她的手指那么近,她卻怎么也沒法伸過去點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