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刻沉默以后,遠處走廊上終于響起了皮娜的聲音。
“我是真不明白你的意思,”皮娜似乎有點無措地答道,“傳染不是要時間的嗎?可能過一會兒我就要被傳染了,這也是為什么我剛才說我需要幫助啊。”
“皮娜腦子也不傻,”清久留低聲一笑,說:“所以選擇她寄身,把她的智力和意識拿來用,你覺得還挺好用的吧?”
頓了頓,皮娜頗為尖銳地問道:“你就這么肯定,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伱就不會犯錯?你是上帝?”
“我當然有可能犯錯,”清久留毫不以為意地答道,林三酒甚至能想象出,他聳了聳肩膀的樣子。“只不過,該由誰來告訴我我犯錯了?你嗎?”
皮娜沒說話。
“余淵!”
清久留忽然揚聲喊了一句,驚了林三酒一跳。“你把畫師帶過來,讓他來認認親,看看醫療系統究竟在不在皮娜身上。”
原來余淵也在這個節骨眼上趕到了——林三酒用意識力把丁六一的嘴巴一圈圈封住了,豎起耳朵,遙遙地聽見了余淵極模糊的聲音;他似乎還沒有走到清久留身邊,就意識到了不對,遠遠地停住了腳。
余淵好像和她一樣,正處于建筑內部的另一頭,遙遙聽著清久留與皮娜的對話。
“我們分不出來,可是他作為一個護士……”
不等清久留把話說完,皮娜就打斷了他:“行了。”
走廊里有幾秒鐘,誰也沒說話,像是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你以前聽說過我的名字?”
皮娜打破沉默,以一種奇妙的、仿佛自視甚高——起碼比他們都高一頭的語氣,說:“你對我有了解,所以你才認出我了?”
……這是承認了。
“你指我了解過醫療系統?不,”清久留慢慢悠悠地說,“這么沒名氣的三流末日世界,誰會聽說過啊。”
皮娜又沉默了片刻——末日世界的系統會不會生氣,林三酒還真不知道。
“我原本是想把你們聚到一起,一口氣都傳染了,這個麻煩的插曲也就結束了。”皮娜冷淡地說,“我選擇這個女人作宿主,是因為她扛著唯一一個病人……早知如此,我應該寄身在你身上才對。”
頓了頓,她又說道:“否則,你也不會有機會讓你的同伴們都四散開了。”
“可惜你沒有,”清久留替她遺憾了一句,“現在再換宿主,是不是得有什么限制條件啊?有點晚了吧?你都暴露了。不然我也沒看你跟個跳蚤一樣,跳到我身上來嘛。”
皮娜沉默了幾秒——醫療系統大概很少有被人當面罵成跳蚤的時候,以至于它似乎都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才好了。
“你現在認出我了,”皮娜就算生氣了,聲音中也一點都聽不出來。“然后呢?你打算怎樣?”
是拿準了己方一行人投鼠忌器,不敢傷害皮娜,所以拿它沒辦法么?
林三酒一時怒意洶涌,有點沒控制住力道,壓得丁六一吃痛之下不由微微哼了一聲,她才稍稍松開了點意識力。
“我也沒別的什么想法,”清久留慢吞吞地說,“我就是有些疑問,希望你能回答一下。”
“就這樣?”皮娜恰好也把林三酒想說的話給問出口了。
“對,就這樣,”清久留說,“比方說,那些豬和你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們帶走了我們一個同伴,你知道吧?”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皮娜身上寄宿著的醫療系統居然很配合——清久留只問了一個比較含糊的問題,醫療系統卻從一個星期之前開始講起了。
“一個星期之前的某個夜晚里,我被喚醒了。”皮娜依舊十分冷淡地說:“我剛被喚醒的時候,是混沌的、自帶規則的末日因素,因為沒有宿主,而無法借用宿主而產生‘自我意識’。只不過,那時的我盡管沒有生物意識,也不能進行智力思考,卻也意識到了一個很不對勁的地方。”
在眾人靜默的等待中,皮娜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的世界呢?我醒來的世界里應該充滿人類才對,有人類,就有生老病死,有生老病死,我才能獲取力量……可是我醒來以后卻發現,我面對著一片靜寂空曠的死城,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地方也狹小得很,簡直就像是……像是老虎從一只鞋盒里醒了過來。”
那也是自然的;林三酒心想,在karma博物館里,分給醫療系統世界的,就是這么小的一塊地方嘛。而且還是緊挨海洋、大陸盡頭的一小塊地方,沒有特殊原因,誰也不會跑到這里來。
“你還挺會給自己升級,”清久留不放過機會,點評道:“這就從跳蚤到老虎了。”
皮娜終于發了一句怒:“你讓我說完!”
在清久留配合著閉嘴以后,她繼續說道:“但是,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很快,我就感覺到有一個普通人類被推到了我面前……這個人類雖然也算是健康的,但體質很差,營養不良,老化得也很嚴重,不過好歹也是個人類,于是我就用他作了我第一個宿主。”
“然后呢?”
“在我睜開眼后,我的視野里正站著三頭豬。”
林三酒感覺到,身旁的丁六一微微顫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它們跟我說,它們認識我,聽說過我的大名,對我的神通廣大很佩服,很高興能見到我。”
皮娜身上的醫療系統,還真把馬屁一個字不漏地重復了一遍,說:“正是它們告訴我,我此時所處的世界已經變了,我只有一小塊地方……豬說,它們也不愿意看見我因為沒有人類而挨餓,而發揮不出我往常的神通。
“豬說,它們有一些敵人,會在一個星期之后降落在我的范圍里。可是那些人都是健康的,而且馬上就會走,對我來說,看得著吃不著,沒有用。于是,它們順勢向我提出了一個合作計劃……讓它們能鏟除掉敵人,讓我能獲得力量,雙方各取所需,我就同意了。那個計劃是——”
“我們都把那個計劃活一遍了,不用你費唇舌說了。”清久留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說:“說點我們不知道的,那幾頭豬呢?我們的同伴呢?”
“是那個叫人偶師的人吧,”皮娜的語氣一直以來都平平淡淡,哪怕發怒也就是一閃而過,可是現在卻好像產生了垂涎一樣。“如果那個人能被消解在我的體內……嗯……那可太好了。”
“有什么好的,他頂多就能熬出一鍋骨頭湯。”清久留嘀咕了一句,說:“說正題!”
“在你們逃走以后不久,那幾頭豬就帶著他,回來找過我一次了。”皮娜緩緩地說,“它們提出要看一遍人偶師存在我這里的所有物品,于是我就展示給它們看了一遍。它們看著看著,就對其中一個物品生出了興趣,提出要拿一個飛行器跟我換。”
也就是說,在他們返回之前,豬就已經回來一次了,那么現在那幾頭豬去哪里了?它們拿到了物品的話,怎么丁六一仍被扔在這里了?
醫療系統借用皮娜的喉舌,回答了林三酒心中的疑問。
“我并不傻……它們費了這么多事也要換出去的東西,對它們一定很重要。于是我向它們開出條件,我可以把東西給它們,但是它們必須要用三個特殊物品加上一個人偶師跟我換。
“別怪我貪心……你們進化者和特殊物品,都是充滿了末日能量的一個個小寶庫。我拿到手的越多,消解之后,我的力量就越大,我能擴張的范圍就越遠。
“那幾頭豬聽了,拿出一張旗子,問我,這個可不可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這個名叫皮娜的女人身上的。”
皮娜說到這兒,低低地笑了一聲。
“進化者被收進來隔離的時候,身上如果有正在生效的物品,我拿不走,還有另一個你們的同伴,脖子上有個取不下來的項圈,我也拿不走,可是拿不走又怎么樣?等她們人都消解了的時候,東西不就是我的了嗎?早就已經算是我的東西了,于是我當然不同意,讓它們把旗子留下來,再去找三個新的特殊物品來換。”
“然后呢?”清久留似乎聽得很認真。
“那幾頭豬十分不高興,罵罵咧咧,卻拿我沒辦法,只好把旗子留下來了,又給人偶師喂了一點什么東西,好像是為了給他吊命用。它們不肯留下人偶師,大概是怕你們殺回來,于是又帶著他走了……它們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找我換東西了。”
林三酒精神一振,終于感到看見了這次困局里的出口——它們還會帶著人偶師回來,那己方一行人守株待豬就行了嘛!
“你說的都很合情合理,”清久留卻拉長了聲調說,“可是我不太相信你。”
“為什么?”
“你說,你必須要貪心,因為每個進化者都很寶貴。”他問道,“那你怎么能忍得住,不把豬留在這兒的那一個進化者也消化掉呢?那個叫丁六一的?我看你肯定是有話瞞著,沒有告訴我。”
皮娜哼了一聲。
“我愿意跟你說這么多,已經是給你開恩了,我不愿意說的不說就是了,何必撒謊?豬已經承諾我了,等它們在丁六一身上做完一個小手術以后,他就是我的了,我要做的,只不過稍稍等一會兒罷了。”
我今天還蠻早就寫完了,居然沒有夜小倩看見,都早睡早起去了,這讓我心里落差多大啊!
我的輸入法真是不行了,我輸入清久留,接下來聯想到的第一個詞是,“之吻”……?我感覺整本末日寫下來,我就沒有打過這兩個字,我就不明白這個輸入法是從哪里得到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