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誰也沒說出口,但林三酒相信,他們幾人心頭上恐怕都始終壓著同樣一份隱隱的憂慮。
醫療系統能寄身在皮娜身上,就能寄身在另一人身上;至今為止,它之所以沒有換人,想必是因為有一個條件沒有滿足——一旦這個條件滿足了,進化者就攔不住它了。
而這個條件,卻出乎意料的簡單。
“從我寄身于這一個名叫皮娜的女人身上開始,”醫療系統慢慢地說,“到現在剛好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鐘。”
皮娜轉頭看了看清久留,說:“你是一個比較聰明的人類,你肯定猜測過,我換人所需滿足的條件是什么吧?我來告訴你,就是這么簡單……只要我在一個人身上待夠了三十分鐘,我就可以換到下一個人身上了。”
有片刻工夫,在場三人誰也沒能出聲,因為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是末日世界,”皮娜忽然抬高了聲音,仿佛想起了自己身為末日世界的尊嚴,說:“而你們只是進化者。你們只能從我手中乞求生路,卻不能抵抗我的決定與力量……”
她轉向林三酒,說:“當我寄身于你身上的時候,我會把被你偷走的所有東西,都送回到我的次空間里去……你們幾個,最終不過是一場小波折罷了。”
“既然你這么有把握,你跟我們說這么多廢話干什么?是不是還有別的條件?”林三酒硬著頭皮說,試圖找出一個擊破點。“否則你為什么還不動手?”
皮娜沉沉地笑了一下。
“你說的對,”醫療系統低聲說,“為了免你誤會,我現在就動手。”
這是在她腦海中忽起風暴之前,林三酒聽見的最后一句話。
人與一切實物物質,歸根結底,都是由粒子組成的;可是誰也不曾真正感受到“粒子”,林三酒也不例外——直到醫療系統對她動了手。
她不疼不癢,仍然好好地坐在地上,但她卻不再感覺自己是一個生物了;準確來說,她現在是一個由粒子組成的整體。
沒有缺失,沒有紊亂,只不過是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堆人形的粒子,以至于林三酒甚至不敢稍微動一動,生怕一有動作,那一部分的粒子就會全散了,收不回來了。
她的思想是如何由粒子產生的?
還有,為什么一部分粒子開始單獨行動起來了?
她明明沒有動,沒有調用任何能力,可是體內卻似乎有一部分,正在微微地產生變化——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她體內攪出了一個緩慢的漩渦,以勻速慢慢打著轉,在組成身體的粒子之中,逐漸地開始產生了一處空隙。
怎么辦?這肯定不是好事,但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連焦急擔憂之類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了,只能看著那一個空心漸漸成形。
“噢?你們打算動手嗎?”
遙遙地,她聽見了皮娜的聲音。醫療系統顯然正在對余淵與清久留說話,似乎剛剛躲過去了二人的一次攻擊。“你們哪怕殺掉這一個叫皮娜的女人,也沒有用了……我已經在她體內建立了通道,馬上就可以換一個宿主了。”
“你做了什么?”清久留問道,聲音也像是從世界盡頭響起來的一樣遙遠。“建立什么通道?”
“你們人類真是又渺小,又好奇。”
大概是因為建立通道也需要時間,醫療系統笑了一聲,像是發好心似的解釋說:“你們身為進化者,早就被末日能量浸透了……不,甚至可以說你們就是由末日能量所形成的生物,只不過平常你們屬于是一個個封閉系統,可以達到一個內部的穩定態,外界力量無法滲透。
“可是我就不一樣了。我選擇宿主之后,我就能暫時打開這一個封閉系統,以末日能量創造出一條通道,并在對方人身內,給我自己‘做出’一個容身空間。”
接下來的話,似乎是對清久留說的。
“我知道你問話背后的用意。你想知道我寄身于人的手法和原理,認為這樣才能想出辦法阻止我,對不對?可是你錯了,我是末日世界,你們作為進化者,是沒有手段能——”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甚至連林三酒都沒能預見到它的發生,直到那一股黑霧驟然擴張、急速涌向了她的全身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體內唯一一個沒有變成粒子的部分,正是她的黑霧腎。
“——對抗我,”皮娜的話說了一半,硬生生地頓住了,變成了一個字:“……嗯?”
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樣的刺激,黑霧腎時隔數年,居然再一次化作了黑霧形態,將組成她全身上下的每一顆粒子都包裹住了;這個過程轉瞬即逝,當林三酒再次意識到它重新收縮退回成了一個腎之后,她才發現,剛才她體內慢慢攪蕩出的那一個粒子空洞,此時完全消失了,就像壓根沒有存在過。
在一段短暫而強烈的沉默之后,醫療系統終于說話了。
“什……什么?”皮娜的聲音響起來時,還伴隨著一步步接近著林三酒的腳步聲。余淵和清久留哪會讓她隨隨便便靠近;在幾道悶響之后,皮娜果然重新退遠了,喝問道:“怎么回事?”
“嗯?”清久留嗅覺很靈敏,見她一著急,似乎猜到情勢又一次偏移向了己方,態度就立馬松弛軟懶了下來:“你們末日世界,真是又肥大,又沒個準數……你自己實施的攻擊,攻擊完了還要問問被害人怎么回事?”
“末日能量——”
醫療系統僅僅叫了四個字,正在從“一個粒子的集合體”漸漸變回“一個生物”的林三酒,頓時又一次感受到了體內開始產生了同樣的漩渦,自己也又成了一堆粒子——但是黑霧腎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巡警一樣,攪動起漩渦的力量才一露頭,它立刻再次激化成霧,從頭到腳將她給吞沒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皮娜怒喝道,“人類明明是不可能直接吸收末日能量的——”
“行了,”余淵忽然吐了一口氣,好像在和清久留說話。“那系統不知道,我卻知道,小酒身上花樣最多,就跟個流沙坑一樣,看著挺正常,誰踩誰倒霉。”
他是不是以為自己聽不見?
醫療系統顯然不懂得知難而退,在二人袖手旁觀看熱鬧的時候,一口氣又試了三四次。
它說的不錯,人類確實不能直接吸收末日能量,所以林三酒就眼睜睜地看著黑霧腎一次次被激活,一次次把醫療系統送進來的末日能量給舔吃個一干二凈——吃了這么多次末日能量,黑霧腎依然一點變化也沒有,縮起來做腎的時候,還是黑漆漆、霧飄飄的一團。
“差不多得了,”清久留勸道,“你搞點末日能量也挺累的,白費勁你上癮啊?都送進那個人形流沙坑里,我替你心疼啊……不如咱們都坐下來,聊一聊接下來的合作吧。”
等林三酒終于再次變成“封閉系統”、達到“內部穩定態”的時候,她再睜開眼睛所看見的皮娜,正耷拉著腦袋,神情萎頓,盤腿坐在地上。
太僥幸了,要不是她身上恰好有一個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的黑霧腎,她這次真的要——“誒,剛才那些特殊物品呢?”林三酒四下看了看,發現了一個主要問題。
清久留轉過頭,對余淵說:“你看,她一睜開眼就先問特殊物品,肯定沒事。”
“我們收起來了,”余淵抬起下巴,朝皮娜示意了一下,“免得這個黑醫院趁機偷偷摸摸吸地。”
林三酒把戲做得很足,使勁地伸了一個懶腰,盡量沒有讓自己的難受、暈眩與后怕流露出來。她用手敲了敲地板,說:“如何?該放棄了吧?我提出的條件,一個都不能少。”
“……我配合的話,你就把東西還給我?”
林三酒先在心里加了一個定語“不能用的”,才說:“東西都還你,只要你滿足我的條件。”
“我怎么保證你以后不會把次空間當成金庫?”
“你多分泌點胃酸不就行了,”林三酒擺了擺手,“你要是能把大多數東西都融化一點點,就足夠讓它失去作金庫的意義了。”
醫療系統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過了一會兒,才終于慢慢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不妨告訴你,那幾頭豬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再有幾分鐘,它們就要來找我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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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忙炸了(我特別忙的時候反而效率比較高,連更新都寫得更快了),一天對著電腦盯十幾個小時,眼睛真的受不了,所以又想起了我心心念念的墨水屏……我不知道為啥對墨水屏產品特別有執念,對它的欲望就跟犯腳氣似的(據說腳氣難以根治)。但是一看,25寸墨水屏幕要價居然八九千,啊??這合理嗎??腳氣病人就不能向往美好生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