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副本攻略的資料顯示,副本的獎賞將會出現在晚間宴會上。
進化者需要正確判斷情勢,或制造機會,或完成要求,才能在晚宴結束的時候將該資源性物品拿走——盡管攻略上沒有說明它究竟是一件什么樣的物品,幾人卻在落座之后不久就有了答案。
或者說,各自有了答案;而且誰也不能說服誰。
“宴會上最大的資源,肯定就是吃吃喝喝的東西,”林三酒動用了自己的邏輯分析能力,認真地說:“一般來說,宴會里每張桌子上的酒水菜肴都是一樣的,說明產出它們的物品在后廚。”
“你也說了,是‘一般來說’。”元向西抱著兩手,看著宴會廳中央的空地,從嘴角里小聲說:“但我們被邀請來的是宴會廳,說明副本進行的地方就在這兒,不在后廚。東西藏在后廚,已經超出地圖了,有點不公平了呀。”
“那你說資源是什么?”林三酒后背筆挺,一邊向其他人微笑點頭致意,一邊小聲問道。
“我覺得是能源,”元向西說,“這兒雖然是個舊式城堡,但是設施都經過了改造,燈火通明的,好像還有中央暖氣……這到底是個什么時代背景的副本?”
林三酒搖了搖頭,還是覺得不大像。“波西米亞?”
她一連叫了幾聲,波西米亞才回過了神。
要知道,波西米亞跟烏鴉最大的共同語言在于,都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而她和烏鴉最大的共通點在于,都沒見過多少好東西——換句話說,她早就有點目眩神迷了。
宴會廳里高高低低遍布著各式白銀燭臺;頭上懸掛著巨大的流蘇型水晶吊燈;來來往往的紳士淑女身上,少不了珠寶懷表、香風折扇;宴會廳盡頭的桌椅,一看就是身份最顯貴的人的位置,紅天鵝絨的高背椅上,鑲著精美繁復的一圈漆金雕飾。
“副本的東西你打劫不走噢,”元向西熱心地提醒了一句。
波西米亞頓了一頓,喉間咕嚕一下,好像把什么話和口水一起吞了回去。她轉過頭,平和地說:“我改變了,我不打劫。”
話是這么說,但她對于資源性物品的猜測卻是:“肯定能產出錢——或者值錢的東西。”
“錢不叫資源,”元向西瞥了一眼墻上指向了七點半的鐘,咳了一聲說:“再說了,末日世界里的錢不就是廢品嗎?值錢的東西,就是值廢品的東西,那不也是廢品?”
他剛才在來的路上,趁波西米亞和副本生物聊得正好,偷偷向林三酒坦白了:他在波西米亞身上賭的時間段為一個月,眼看馬上就要到期了;如果過了今晚九點,波西米亞依然是現在這個波西米亞2.0,那么元向西的“錢包”就要重新變成初始版本了。
“錢包?”林三酒生出了疑問。
元向西面色嚴肅地說:“這是一個比方。”
在Exodus上不需要貨幣,不過可賭的東西依然很多:有人輸了要完成別人的心愿,有人要做好幾天的仆人,有人要交出心頭好;元向西則是拿了“沙萊斯欠我的所有人情”來賭的——據說沙萊斯欠了他好幾個人情,具體是怎么欠下的,他說是商業秘密。
“怪不得你這次這么積極,”林三酒小聲問道,“不過你自己下場,這……算不算作弊?”
“不算,她就是生活在這個環境里的嘛,”元向西理直氣壯地說,“我也是她身邊的環境元素之一,總不能給我移除了吧。”
林三酒深覺有理。
波西米亞如果正要生氣的話,元向西和林三酒也不會知道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里魚貫而入了一隊樂手,在角落里坐好了,用輕柔的音樂迎來了城堡領主;在眾人一番見禮以后,他在最華麗的位置上落了座。
截至目前為止,三人和副本生物進行的談話,都是一些不咸不淡、不痛不癢的寒暄和閑聊;見那體型瘦小精干的城堡領主一坐下,幾人都不由隱隱提起了神,交換了一下目光——真正的副本就要開始了。
誰也沒想到,宴會剛開始十分鐘,元向西的賭就有了獲勝的希望。
雖然波西米亞猜測資源性物品跟吃吃喝喝無關,但她照樣對宴會生出了理所當然的預期和期盼——別說波西米亞了,林三酒都做好了大吃一頓的準備——結果當侍仆推開大門,一個個端著餐盤走進來的時候,卻全都圍在了領主身邊,相繼把餐盤都放在了他的面前,沒有一個人往客人桌子邊走的。
“怎么回事?”一手刀一手叉、腦袋都揚起來了的波西米亞一愣,仿佛受到了深深的冒犯。“干什么都圍在那邊,跟蒼蠅……”
元向西一動不動,卻叫人感覺他的耳朵唰地立了起來;好像仔細看的話,看見他的耳朵伸出了假發也不奇怪。
“……跟蝴蝶圍著花似的,”波西米亞說。
領主伸出一只戴滿寶石戒指的手,叉起第一只盤子上的大蝦,嘗了一口,連連點頭:“嗯!味道不錯……蒜香與芝士融為一體,料汁都被鮮嫩彈牙的蝦肉吸飽了……可以,宴客是合格了。”
“可能是個什么特殊風俗,要主人當場夸一遍才開始往下送菜吧?”林三酒猜測道。
波西米亞期盼的脖頸,無風自動地又拔長了一截。
“那么,”領主大手一揮,揮起的風點燃了波西米亞眼中希望的火星。“各位也請吧!”
果然是這樣,林三酒想到這兒,掃了一眼元向西,在他臉上發現了失望之色。
然而下一秒,卻發生了讓人無法理解的一幕。
侍仆們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領主桌子兩側,領主本人抓起大蝦,張開大口,一只接一只地吃了起來;周圍桌上的紳士淑女們,面含微笑地抄起刀叉,從空蕩蕩的鑲金餐盤里扎起了空氣,開始了無實物表演。一時間大廳里叮叮當當,杯觥交錯,每人嘴里都嚼著虛無,反倒是把三個傻了眼的進化者給顯出來了。
“怎、怎么回事?”波西米亞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林三酒,好像在盼她給個解釋,“是我瞎了嗎,他們吃什么呢?”
元向西倒是機靈,早就與旁邊一位中年夫人攀談起來了;那位夫人好像也是憋不住話的,聊沒幾句,就湊過了腦袋,對他們小聲說道:“你們來之前,沒有用餐嗎?”
三人都靜了一靜。
“咳,說是宴會,不如說是開會。”那夫人帶著一種分享大秘密的神色,低聲說:“每隔兩三天就要開一次,哪怕是領主也承擔不起呀,所以為了節省成本,我們就是來意思意思,聊聊天,跳個舞就完了,來之前都是吃飽了的。”
元向西面上都在放光,迅速看了一墻上掛鐘——快八點了。
波西米亞使勁往嘴巴里吸了一口氣;從領主桌子上傳來的香味,在幾人頭上搖晃轉圈。
“他既然沒有金剛鉆,為什么要攬瓷器活?”波西米亞仍舊保持著笑容問道。
“以前嘛,每次宴會我們都是酒足飯飽,食物要多少有多少的。后來來了一個勇敢美麗的年輕少女,討了領主歡心,好像給了她很多獎賞,大概傷了元氣,就再也沒有吃的了。”那位夫人解釋道。
合著林三酒猜測的那一件資源性物品,早就被別人給拿走了——只聽椅子當啷一下,波西米亞騰地站起了身,險些把杯盤都碰翻了;元向西立刻把臉轉向了她。
“我……”
波西米亞也瞥了一眼墻上掛鐘,隨即舉起空酒杯,遙遙對領主示意道,“我敬您一杯。”
“真是一位美貌又有靈氣的少女!”領主哈哈一樂,也遙遙舉起了一只裝著酒的杯子,剛要說話時,整個宴會大廳里就唰地一下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