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結束?
僅僅是兩天前,付出了Bliss的生命為代價,才終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梟西厄斯,難道要再次卷土重來了?
面對梟西厄斯時,那種絕望的、無法呼吸的無能為力,難道只是中斷了一下而已?
她,大巫女,清久留……幾乎每一個人,都又要像蟲子一樣,被裝入一個透明玻璃盒里了;無論使出多大的力氣去撞,撞傷了身體、撞掉了性命,他們也不過是在樹枝伸進來的時候,被輕松挑斷了肢足翅膀的簡單生命體。
那樣綿長無盡的恐懼,掙扎,以及從絕望中生出的厭倦和疲憊……
她不想,也不能再次經歷一個失去朋友的夜晚了。
林三酒渾身都在微微發顫,卻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只有當她不受控制地碰在旁邊一張小圓桌上,險些將它給碰倒時,她才激靈一下醒悟了過來。
“不,這次出現的不會是梟西厄斯了,”她緩了緩氣,低聲說,“他是眾多身體之上產生的存在,如今在我們去掉了那么多身體管家之后,不可能……”
“啊?”
禮包輕輕地發出了一個音節。他伸出手,拉住了林三酒的手腕,仿佛浸入水里一樣柔和而清涼,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姐姐,你怎么啦?怎么忽然說起這個?”
……什么?
他聲音中的某一種……某一種輕盈的東西,令林三酒慢慢抬起了頭。
季山青正定定地看著她,那一雙清風白月的世界里,倒映著她自己的影子。“姐姐,你怎么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這……這還要問嗎?
在林三酒開口回答之前,她鬼使神差地轉過頭,打量了一遍吧臺內外的另外二人。
清久留剛剛從吧臺后直起腰來,將半勺子冰嘩啦啦地倒進了兩只玻璃杯里,說:“最后一點冰了,你珍惜著喝吧。”
余淵“噢”了一聲,看了看林三酒,問道:“你們也要來一杯么?”
林三酒愣愣地立在原處,一時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出了毛病,還是朋友們出了毛病。“一杯……?”
“不想喝酒的話也沒問題,”余淵比了比清久留,說:“沒人能跟這位未來的酒精肝喝多久的。我就在喝橙汁。”
“未來的酒精肝,現在的酒保,”清久留沖他扔了一句,“得罪碰你飲料的人可不是個好主意。”
“你們沒聽見嗎?”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連聲音都不自覺地高了幾分:“沙萊斯剛才的通報很有問題吧?還有剛才的突然斷電——以及離之君就是府西羅這件事——”
“那不是個誤會嗎?”清久留放下杯子,雙肘拄在吧臺上,懶洋洋地說。“昨天皮娜鬧了那么大個笑話,她自己現在都死活不肯出來吃飯了,說是不好意思再看見離之君……你怎么了,你是還沒睡醒?”
……昨天?
不對,她明明還沒有跟清久留說過,這件事是皮娜發現的……
“姐姐?”季山青也小聲叫了一句,止不住地浮起了擔憂。“你怎么啦?需要我給你看一看嗎?我好像說過的呀……因為要使用新的那一批燃料了,Exodus在切換能源供應的時候,像休憩區這樣次要級別的供電,是會短暫地中斷一下的……”
林三酒怔怔地看著他。
“新的燃料明天才會到,”明明有無數話可說,她出口的第一句卻是這個。“明天才能駕駛Exodus去……”
她的話音漸漸低下去;此刻不僅是季山青,連余光里另外兩個人,看著她的時候也都皺起了眉頭,生出了疑慮。
“是今天,”禮包盡量柔和地說,“姐姐,今天早上新的燃料就已經送到了。”
林三酒將臉埋進了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們聽我說。離之君就是府西羅……皮娜是在不到十分鐘之前,才剛剛發現這件事的。”她不愿抬頭面對同伴的目光,盯著自己腳下的地毯,說:“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得知身份敗露這件事……他明明不在附近。但是,他發現了,并且改動了沙萊斯。那之后,你們的腦海中就多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答。”
她沒有抬頭,也知道三個人互相交換了好幾個目光。
“唔……雖然我清楚地記得,這件事昨天就已經弄明白了,水落石出了,不過既然你這么說,那么我們確實也不應該隨隨便便就把‘我們被植入了記憶’這個可能性棄之不理。”
清久留似乎已經有點微醺了,詞句就仿佛被泡軟、松散開了一樣,酒意濃郁。他仍舊懶洋洋地問:“我有一個疑惑。如果我們都被植入了記憶的話,為什么你沒有呢?”
林三酒答不上來。
可是她很清楚,出了問題的人絕不是她——然而這個念頭才一升起來,她就突然想起了此前自己的種種異常。
就在不久前,她還聽見了從自己腦海深處傳來的、屬于自己的嗥叫……這實在令她沒法對自己的精神狀態有信心。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如果姐姐說的是事實,”季山青此刻完全不見了剛才的緊張和迫切,反而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了,沉吟著說:“那么也就是說,離之君對我們沒有敵意?”
他又更正了自己的說法:“不,應該說……離之君對我們沒有殺意?”
“為什么這么說?”林三酒剛剛問出了口,隨即自己也明白了。
如果離之君——也就是府西羅——仍然像梟西厄斯一樣,非要置他們于死地不可的話,那么他們早就狀況百出,不可能安安生生坐在這里說話了。
相反,他卻選擇植入了一段“是皮娜弄錯了,一切如故”的記憶,似乎希望情況能重新回歸正軌……這本身不正說明,他想避免動手么?
等等……如果府西羅和梟西厄斯,根本就是兩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行事邏輯與目的……那么他還能算是敵人嗎?
“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是哪一方的記憶出了問題,”余淵將手中的橙汁放下了,從椅子上站起了身。“我們去看一眼究竟有沒有新燃料就知道了。”
“就算不存在燃料,”林三酒有點兒恍惚地看了一眼季山青,輕聲說:“也說明……府西羅未必想要殺掉我們?”
“目前從邏輯上來看,是這樣的。”季山青安慰她似的答道。
余淵身上仍有傷,不方便行動;他喚醒了沙萊斯,安排飛船系統送來了幾輛懸浮艙,準備與幾人一起動身出發——在他們的對答過程中,林三酒的精神繃得緊緊的,可是沙萊斯聽上去,依然是飛船上那一個運作平穩、聲音柔和的操作系統,她找不到半分異樣。
在智能系統的聲音里,剛才那一個古怪的語氣,那一段令人不安的話,就好像全是她臆想出來的一樣。
僅僅不到十分鐘,林三酒就見到了燃料。
如同巨人一樣立在底艙內的大型密封燃料儲瓶上,每一個都裝著外接的指示燈;在悶熱昏暗的空氣里,盈盈地持續著一排綠光。
“當然,如果府西羅已經接過了沙萊斯的控制權,那么改變燈光顏色肯定也是不難的。”余淵很謹慎,沒有放過這一個同時也在林三酒腦海中升起來了的可能性。“不過,飛船究竟能不能升空,這就不是僅靠沙萊斯系統就能決定的事了。”
林三酒隨著他們一起退出來,感覺腿上肌肉就像力竭了一樣,仍然在隱隱發顫。是她錯了嗎?
她能有那么好的運氣嗎?
“那么……我們現在能夠馬上升空嗎?”林三酒幾乎是小心地問道。
“唔,”季山青忽然皺起了眉。“我記得這一次Exodus恰好需要一段時間來進行系統檢查,才能升空……”
“我也有這個記憶。”余淵苦笑了一下,“是真的,還是被植入的?”
林三酒立在原地,一聲不出地想了一陣子。
她慢慢地嘆了口氣。
“我們繼續深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恐怕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她低聲說,“……如果連禮包都記得,府西羅這件事是個誤會,恐怕船上每一個人現在也都有了同樣的記憶。”
“你打算怎么辦?”余淵問道。
“你們可以把阿全叫出來,讓他幫忙看一看記憶,或許他能發現我們發現不了的東西。”林三酒低聲說,“至于我……我必須要去找離之君了。”
今天作話沒啥特別想說的,就是吧,別看我們寫網文的這個德行,實際上居然也是人,驚天大秘密了可以說,所以能不能多給姆們一點人道主義待遇,憋總舉起語言的大刀朝寫手的頭上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