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大敵當前,自己卻與朋友失散了嗎?
還是眼看線索就在前方,卻偏偏被梟西厄斯一伸手給攔下來了?又或許是因為他的命運,同伴們的未來,此時都岌岌可危了,他卻只能束手無策?
余淵一向心思沉穩,強韌堅定,即使是在最低沉灰暗的時刻,仍能控制住自己;但此刻他卻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如同暴風雨到來前的海面,不知何時,這黑沉沉的水面就會被徹底掀翻沖碎,掀起連他也沒見過幾次的驚濤駭浪。
他緊緊握住拳頭,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兩口氣,試著將波蕩的黑色海浪重新壓平。
自覺情緒緩和了一些以后,他這才又看了一次飛船窗外。
好像意識到陷阱被發現了,外面的烏云也放棄了偽裝——凡是有玻璃、有縫隙的地方,都能看見一層層厚厚翻滾著的煙灰色云霧,仍然在緩慢地往船里擠進來。
跳船已是不可能了;只能想辦法破壞掉這些云霧了吧?
“……所以,這些云霧之所以會流入飛船,看來就是想要逼我們跳船,主動跳入陷阱里。”駕駛員好像沒發現余淵的情緒起伏,沉思著說:“不過,我們都發現了陷阱,怎么云霧流進來的速度還這么慢呢?”
怎么,你還希望它快點充滿整艘船嗎?
余淵被心中一股尖銳的煩躁一戳,差點讓這句話出了口——好在他及時制止了自己。在暗暗的驚訝里,他盡量平靜地說:“……我怎么知道?”
……雖然是平靜了點,但依舊屬于焦躁和不耐煩的范疇。
駕駛員抬頭掃了他一眼,總算察覺了。
“你別著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焦慮,我們一步步地想辦法,總能出去的。”他想了想,安慰似的勸道。“我想……會不會這些云霧的行進速度本來就是這么慢的,不然的話,為什么要逼我們跳船?直接一口氣包上來就行了。”
余淵暗覺有幾分慚愧,說:“有道理……讓我試試,能不能將它們破壞掉。”
駕駛員不是唯一一個擁有兵工廠武器的人;余淵從容納道具里抽出了一把外表像噴火器似的長型武器,將它的“嘴”對準了覆蓋著窗戶的云霧。頓了頓,他說:“但是,我不能保證你的飛船……”
“沒事,”駕駛員立刻說道。
余淵再次舉起了武器。它能夠破壞切斷目標分子之間連接,在分子之間產生背離的力量,從而使目標——不管是人也好、物品也好——都不再是原本的那一個目標了;殺傷力如此強大的武器,吐出的光芒卻溫和柔淡,好像燭光照在了云霧上。
當余淵按下開關的時候,心里卻升起了另一個念頭。
他上船的時候,駕駛員不是還希望能多賺一張船票的嗎?看著也是很在乎錢的人,怎么忽然這么狠得下心,連飛船都可以利落地犧牲掉?
余淵這個念頭一起,就油然生出了一陣對它的不喜——因為他一向不愿意捕風捉影、疑人偷斧。
再說,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這種轉變太正常不過了;畢竟現在是在性命和財產之間做選擇,但凡不是貪欲熏心的人,都知道孰輕孰重。
“當心!”駕駛員突然叫了一聲,令余淵一激靈。他急急一抬眼,發現自己的武器出光口已經離煙灰色云霧相當接近了;他趕忙關上開關,迅速把它從云霧前挪開了——幸好他挪得及時,沒有沾上那種擦也擦不掉的云霧。
“我沒有動啊,”余淵在二者之間反復看了看,“是云霧飄過來了?”
“說是飄過來了,也不是不行……”駕駛員的臉色有幾分凝重。“但我一直在從側面盯著這團云,想要看看它能不能這樣被破壞掉。有幾秒鐘的時間,它都沒有變化,可在我一眨眼的工夫里,就忽然變厚了,所以才離你近了。”
“你想說的是……”余淵皺起眉頭,“從外面流進來了更多云霧?”
“不應該啊。”駕駛員似乎也十分困惑不解,“云霧流進來的速度一直很穩定,沒有忽然一下增多的時候。還是那個邏輯,如果它可以短時間急速擴張,怎么沒有一口把我們吞了?”
那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破壞手段反而激發了云霧的擴張嗎?
余淵強行吞下了焦躁與失望,不愿意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張口,免得說些自己也后悔的話。有一點是可以看出來的,那就是這把長型分子槍應該是派不上多少用場了;他重新把它收好,目光在船艙里四下轉了一圈。
他的目光盯在了遠處墻壁下。
當那一個明悟打進腦海里的時候,余淵有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腳下的船艙板斷開了,他正在直直往下掉——他激靈一下,穩一穩神,才低聲開了口:“……我知道了。”
“什么?”
“你看,”余淵朝遠處船艙抬了抬下巴。“你扔過去的那把刀。”
那把刀刀尖上沾了一點云,駕駛員就連刀帶云都裝回了刀鞘里,扔進了飛船角落;自那以后,余淵還是第一次注意到它——因為有個不該存在的東西,抓住了他的目光。
此刻刀鞘的頂部,同樣陷入了一團拳頭大的云霧里。
“怎么……”駕駛員一怔,剛要走上去看,又停住了腳。
“那一團云,比之前你沾在刀上的,可大了不少吧?附近沒有云霧流向它,多出來的云是哪里來的?”余淵快忍不住苦笑了,“而且,它應該是在刀鞘里才對——”
駕駛員也想到了,轉過身,滿面驚色:“莫非……”
余淵點了點頭。“恐怕被云碰上的東西,就會同樣變成云,繼續侵蝕周圍的物品。”
“所以,剛才你將光照在云霧上的時候……”駕駛員低聲說:“之所以會忽然多出了一層云,還險些碰上了你的出光口,是因為那片光也變成了云霧。”
不僅僅是變成了云霧;因為光是連續性的,變成云之后,也在循原路回頭“反噬”——余淵一想到這兒,忍不住慶幸后怕,伸手拍了拍駕駛員的肩膀,說:“多虧你提醒我……我剛剛有一瞬間走了神。如果不是你的話,可能云霧就要碰上我的槍,甚至碰上我了。”
即便陷入困境了,總算他身邊還有個能夠將后背和性命都托付其手的同伴。
“我們本來就應該彼此照應的。”駕駛員點點頭,似乎仍然有點回不過神。“連光也可以被變成云霧……那我們還有什么東西能破壞它?”
“風?”他說完,自己又搖了搖頭,低聲說:“不行,我們已經夠不著窗戶了,萬一風把云吹得滿船都是……”
何況高空中是不缺風的,飛船依然被這一大團云給捉住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余淵已經分不清了——時間里,二人將自己能想到的種種手段、種種猜測,都試驗了一遍。
云霧流速不緊不慢,好像對于吞沒二人有著天經地義般的信心,一點一點侵蝕著飛船;凡是二人能施加于云霧上的“傷害”,在平靜個幾秒鐘到幾分鐘不等的時間段后,都會驀然變成一團新的云霧——無論是切斷、冰凍、封隔、灼燒等等手段……都沒法將云霧減少一分一毫。
當二人計窮時,整個駕駛艙都已經成了一團云霧,再也沒辦法走進去人了。
他們坐在乘客座位區里,有好一陣時間,在烏云的逐步包圍下,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一動。原本的“短暫休息”,變成了氣力盡失的坐困愁城。
飛船前方、天花板、以及被云從外面碰上的船壁,到處都是正在往四面八方一點點漫延、擴散的濃云。云的速度始終不變,一步一步地占據著每一寸飛船,冷漠、平靜地等待著碰觸到二人的那一刻。
漸漸地,二人的安全空間越來越小,直到不得不肩靠肩地緊挨著,蜷坐在最后一小片沒有云的空地上,連頭也無法抬起來——因為上空早就沉甸甸地壓滿了云層。
不可能了……世上既有生路,就有死路;既有希望,那么自然也有絕望。
他已經沒法從這里離開了,余淵生出了這個念頭。他陷入了絕境里,能做的都做了,依舊于事無補……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見真正的、徹底的絕望。
這情緒太強烈了,反而令他渾身上下都松開了,好像每一塊肌肉都在先行迎來死亡;他的身體近乎平靜,心神逐漸滑落向漆黑深淵。
好不甘心,但是沒有辦法了。
“余淵,”駕駛員輕聲叫了一句。
余淵一動沒動。
他這一生掙扎浮沉,卻不知道終路是陷在云霧里的;在如此絕望的最后一刻里,他除了只剩下一個值得令人信任的同伴,什么也沒有抓住——
就在這一刻,余淵感到有一個什么東西碰上了自己的后脖頸。好像是幻聽了似的,一個遙遠的、憤怒的男人嗓音,從耳邊一擦而過:“讓我看看是誰碰了你!”
隨即,脖子上的觸感、耳朵里的聲音都消失了。
余淵慢慢地朝駕駛員轉過了頭。
“你……剛才對我用了特殊物品?”
我本來想著這一章就2525吧,但是轉念一想拿章號亂玩似乎有點不太妥當,還是要正經一點,接上正確順序吧,于是寫了個2425………………………………
我他媽下一本章節號隨機!甚至不用阿拉伯數字!我手畫向日葵當章節號!一雪前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