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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誰?
本王?
不是說賢王來了嗎?
賢王的兒子嗎?
民眾們看著這個孩童,他的年紀八九歲,不胖不瘦干干凈凈,面色紅潤精神奕奕,五官面容跟賢王并沒有相似。
其實賢王長什么樣子大家也不知道,太胖了看不出來。
不過賢王的兒子可不能自稱本王。
那這孩子是……
“是懷王?”
人群中忽的有年長老人問道。
這話讓很多人愣了下,一時想不起懷王是誰,但旋即又都想起懷王是誰了。
想不起是因為日常很少提及,而日常很少提及則是因為懷王的身份,但也正是因為這個身份,每個人又都對他不陌生。
“是懷王!”
“這就是懷王啊!”
“真的是懷王嗎?”
前太子大家還有印象,畢竟常常代替皇帝出面,民眾們也見過,但這個前太孫幾乎沒人見過。
他出生的晚,年紀小很少被帶到人前,沒多久前太子又過世了,他則直接被關進了王府,再不出現在人前,且連名字都不被人提及。
這個孩子已經這么大了啊。
長的挺好看的。
養的氣度也雍容華貴。
人群一陣涌涌,暫時忘了敵兵臨城下的危機恐懼,滿是好奇的圍觀。
四周的護衛擋著人群,站在車上的九褣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的攥了攥,顯示這個孩子此時心里的緊張。
民眾們沒有見過他,他何嘗不是沒有見過人,見過這么多人。
小時候在皇宮,跟前只有太監宮女以及宮里的數人,再然后就到了懷王府,見得人就更少了。
他會很緊張很害怕吧,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吧,畢竟他從來沒有跟民眾打過交道。
君小姐的手在身前攥緊,她應該過去替九褣說幾句胡,幫著他來安撫民眾。
但是她依舊站著沒動,只是看著城門前街道馬車上的九褣。
“是,我是懷王。”他說道,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但吐字清晰洪亮。
雖然已經猜到,但真切聽他承認,民眾們還是揚起一陣喧鬧涌涌,護衛們幾乎有些擋不住。
九褣沒有被嚇的后退,他反而微微屈身咚的從馬車上跳下來。
如同所有頑皮的多動的男孩子一樣,他這個動作熟練,很顯然經常這樣做。
虎頭虎腦的,就像自己身邊的孩子們一樣,這讓周圍的民眾多了幾分親近。
“本王聽到金人打進來了,覺得很慚愧。”九褣站在車旁,看著四周的百姓,小臉上果然浮現幾分愧疚,“讓大家遭難了,是朝廷沒做好。”
原本一個小孩子說出這種話只會讓人覺得好笑,但鑒于這個孩子的身份,民眾們莫名的覺得委屈。
出了這么大的事瞞著他們,皇帝都跑了,終于有個人出來說聲慚愧了,雖然只是個小孩子,但他姓楚,他的父親曾是太子,而他曾經是太孫。
他可是原本要當皇帝的人。
這也是有著真龍血脈的。
“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說慚愧說后悔都沒有用,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要守住京城,守住我們的家。”九褣接著說道,一面向民眾走去。
護衛們遲疑一下讓開路,看著他走過來民眾們也分開讓路。
“你們不要怕,他們來了,我們就跟他們打。”他一面走一面說道。
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金人多可怕吧。
“殿下,打不過呢…”一個民眾忍不住抹淚說道。
“沒有打,怎么知道打不過呢?”九褣看著他,雖然個頭小,但卻身形挺拔,看著比他高的人也沒有絲毫仰視的姿態,“我們大周不好戰,但是絕不怯戰,與我為善的來了我們善待,與我們為惡的來了,我們必然要還擊,就算打不過,也要打。”
他說著指向城門。
“你們不要怕,本王來守城門,城門若破,本王先死。”
他說著又點點頭,小臉肅穆。
“死亦不退。”
他站定腳看著四周的民眾。
“本王欲與京城同生死,不知爾等是否愿與本王共存亡?”
稚氣孩童,不知生死,談生死本是讓人輕笑的事,但此時此刻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笑。
“愿與京城共存亡。”
有人反而跟著大聲喊道。
這是賢王的安排的人吧?君小姐在人群中看去,但卻看不到賢王的身影。
這是護衛兵丁差役官府的人吧?君小姐看去,懷王車架旁的護衛們沒有人開口,她身前后的兵丁們都看著那邊也沒有人開口。
“愿與京城共存亡!”
更多的人喊起來,從九褣身邊四周向更遠處蔓延。
“愿與京城共存亡!”
聲音又從遠處傳回來,又有涌涌的人馬而來。
“哎那是翰林院的宋大人。”
“三司使董大人也來了!”
無數官員不管是白發蒼蒼還是中年青壯,不管文武不管官職高低,皆穿著朝服戴著官帽,神情肅穆口中高喊著與京城共存亡帶著家丁護衛奔來。
不止官員們,此時城中原本閉門關戶的權貴富豪,都紛紛打開了大門,帶著自己的家丁拎著木棍柴刀甚至鐵釬鋤頭涌涌而來。
“愿與京城共存亡!”
一股股聲浪從四面涌涌又向四面而去,轉眼間似乎整個京城十幾萬軍民都在同聲呼喝。
寧炎站在城墻一直肅穆沉沉的面容此時終于動容。
“此臣此民,怎么能舍得舍棄呢?”他說道,手扶上厚重的城墻,眼中亮光閃閃,“有此臣此民,這一寸河一寸土怎么能丟!”
整個京城上下齊動,民眾們也再無疑慮,防守的分派順利進行,直到這時賢王也才走出來,他的護衛已經如同所有人一般,交給負責城防的將官一并指揮。
“行啊,你這小子。”他看著九褣,神情驚訝的說道,又要俯身。
無奈身子太胖彎不下來。
“誰教你的這些話?”他只得壓低聲音說道。
九褣看著他。
“這話還用教嗎?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嗎?”他反問道,似乎賢王問的問題多奇怪。
賢王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能把這種話當做理所當然的,可見是他一直被正統圣學教導之下潛移默化,以及天生的血脈秉性。
賢王看著九褣,神情幾分感嘆。
他適才走進了懷王府,壞王府已經沒有錦衣衛,大門輕易就被打開了。
他已經認不得這個懷王,而懷王也對他很陌生,說起來他們也好久沒見面了。
但當他表明身份后,這個孩童對他周全的施禮,喊一聲皇叔,沒有疏離也沒有刻意的親近,自然而隨意,就好像他們一直熟悉一般。
怪不得成國公在朝堂上說出一句懷王不錯的評價。
這個孩子真的不錯。
被人教養的不錯,他自己本身也不錯。
“金人打到京城來了,你可敢跟我去守城。”他只說了這一句話。
“當然敢,理所當然,本分之事。”九褣也只答了這一句話,沒有驚慌沒有詢問。
他就跟著他走出了懷王府,在無數窺視的視線里穿過街道,來到城門,站到了民眾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對民眾發出了請求。
一切都那么的干脆利索。
賢王看著九褣,神情又幾分悵然。
他想到了太子哥哥,看起來溫文爾雅,又體弱多病,但偏偏骨子里熱血激揚。
那時候他穿著鎧甲宣稱要去打仗,被好幾個大臣以及師傅都斥為重武好戰,只有太子哥哥含笑夸贊他,還特意打造了一副鎧甲送給他,也是太子哥哥在父皇面前說好話,把父皇說的高興了,還特意給他畫了一幅將軍畫。
太子哥哥死了,他的血脈他的精神不能囚禁在一座宅院里,自生自滅無聲無息腐爛消失在世間。
“我今天做了兩個決定。”他忽的說道,聲音變的輕柔,“我覺得這是我這這輩子最好最正確的決定。”
九褣有些不解,賢王已經站直身子,拍了拍肚子。
“你說得對,人人皆知人人當為。”他說道,握著手里的長刀,滿面紅光,“本王與懷王,一人分守一個城門。”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懷王看著他離開,似乎有些不舍。
“害怕嗎?”
君小姐的聲音在后響起。
懷王轉身,看到一直在一旁站著的君小姐走過來,他的臉上浮現歡喜。
“不害怕。”他搖搖頭,又帶著孩童的羞怯不安,“本王只是沒有做過這些,不知道該做些什么,還沒問問皇叔。”
這羞澀不安在她面前展露,表明的信任和依賴。
君小姐伸手撫上他的臉。
這突然的動作讓九褣微微一僵,身為一個親王,沒有人能隨意碰觸他的身體,除了他的親長。
他的親長都不在身邊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對待他。
而這位君小姐做起來又是那般的隨意自然,就好像是習慣的事。
“你什么都不用做。”她含笑柔聲說道,“你只要站出來就足夠了,余下的事,我來做,我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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