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廖氏兄妹離去,夏至嘟噥道:“廖家小姐也在京城,那就是有長輩來了,廖公子借住在楊樹胡同,也沒見廖家長輩登門道謝,還名門望族呢,真沒看出來。”
羅錦言看她一眼,淡淡道:“鴰......噪。”
夏至面紅耳赤,常貴媳婦忍俊不止。
羅錦言踮起腳尖看向更高一層的書架,兩個老伙計見狀,連忙過去,問道:“姑娘,您可是要那上面的書?”
羅錦言搖頭,問道:“還......有......滄......海......叟......的”
兩個老伙計怔怔,隨即笑道:“真是不巧,滄海叟只寫過那一部游記。”
羅錦言的一雙眸子在他們二人臉上略過,兩人只覺一震,小小女孩的眸光璀璨如寶石,華光閃爍。
他們正要開口,羅錦言卻已問道:“兩......位......可......還......有......何......推......薦”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道:“小店有當朝大儒張謹的《張論春秋》,姑娘可有興趣?”
《張論春秋》,故名思意,就是張謹研究《春秋》的心得。
羅錦言頜首:“就......他......吧。”
就他吧?
他,是指的《張論春秋》還是張謹?
兩位老者面面相覷,原來張謹也能被稱為他啊。
不是他難道還是她或它嗎?
《張論春秋》一部四卷,羅錦言輕撫書皮,卻沒有翻看的意思。
夏至不解,問道:“小姐,您不看看有沒有印錯什么的?”
羅錦言微笑:“爹......爹......會......看。”
也就是說,這書不是買給自己看的,而是送給父親的。書局就在這里開著,真有印錯的,就來這里找,反正一時半刻也跑不了。
兩位老伙計嘆了口氣,剛才這小姑娘說要買這部書,他們還以為小姑娘有大學問,原來是買給父親的。
羅錦言似乎看出他們的想法,含笑道:“他......寫......游......記......我......還......看。”
兩人怔住,待到明白過來時,那位小姑娘和她的仆從們已經離開了。
“這小姑娘是什么人?這也太......莫非有人指點?”
“怎么會呢?不可能。”
兩人嘀咕著。
“你們說什么不可能?”一個少年從門外進來,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
“大爺。”兩人連忙行禮,態度恭敬謙和。
少年穿件青蓮色直裰,直裰的下擺繡著細碎的竹葉,烏黑的頭發用竹簪綰起,那竹簪光滑如碧玉,散發著低幽的光茫,一看便知已是古物。
少年轉身走進書局一側的湘竹屏風,兩位老伙計便跟了過去,站在屏風外面道:“那日買《浮生偶寄》的小姑娘又來了。”
“哦?來退書了?”少年語帶調侃。
二人交換了一下目光,有些尷尬的繼續說下去:“這次她買了《張論春秋》。”
“買了《張論春秋》?有趣,真有趣。”
少年邊說話邊從屏風后面走出來,已經換了一襲淡青色粗布直裰,頭上的竹簪也換成了銅簪。
“是誰家的小姑娘?你們可曾問過?”他問道。
“那小姑娘在這里時遇到熟人,那人引見時說她是李家的表姑娘羅小姐。”老者道。
“羅小姐?”少年怔怔,似乎想起什么,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大爺,您這就走了?”兩個老者追了幾步問道。
“這幾不過來了,若是那小姑娘再來,你們就跟著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少年走到門口轉過身來。
“大爺,您......”兩個老者欲言有止。
少年想了想,忽然淘氣地笑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們就說,我去宛平探望毛老頭了,哈哈哈。”
說完,他便走出了書局,很快便消失得不見蹤影。
兩個老者大眼瞪小眼相互看著,毛老頭是誰?大爺去宛平做什么?
這個大爺,什么時候才能安心讀書啊?
可是安心讀書有什么用,大爺從來沒有安心讀過書,可還是讀得比別人都好。
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一個精瘦的仆從過來,問兩個老伙計:“可曾看到大爺?”
老伙計拿著抹布,自顧自地擦拭著書上的灰塵,頭也不抬地道:“剛走。”
“剛走?你們怎么不留下他?”仆從不滿地說道。
老者抬起頭來,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沒本事。”
沒本事?
可不是嗎?誰有本事能留住大爺啊。如果真有本事,還用跑到這里找嗎?
“那他說去哪里了嗎?”仆從還是不死心,他還要回去交差的,并非每個人都能像這老伙計一樣,承認自己沒本事的,他們只會怪別人沒本事。
“大爺說他去宛平看望生病的毛老頭?”兩位老者有幾分得意,都讓大爺猜中了。
仆從一頭霧水,繼而臉色大變:“大爺真是這么說的?”
“當然,我們騙你做甚?”老者不悅。
仆從急得直抓頭發:“瘋了,這是瘋了,不對,是傻了,讀書讀傻了。”
老者哈哈大笑:“你說誰讀書讀傻了?肯定不是大爺。”
當然不是大爺,大爺連書都不讀,怎么會讀傻了呢?
仆從已經沒有耐心再和這兩個老東西斗嘴,他急匆匆跑出去,因為跑得太急,還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他氣得轉身踢了門檻一腳,對老者道:“把這個砍了。”
老者冷哼:“這是大爺的地方,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指手劃腳了,你說砍就砍,怎么不把你那不長眼的腳丫子砍了?”
仆從一時語凝,怒道:“你們太囂張了,我去告訴......”
話到嘴邊又咽下,是啊,他去告訴誰呢?這兩個老不死都是大爺的人,只有大爺才能管他們,大爺當然不會管,可誰又能管得了大爺呢,沒人能管,所有人只能跟在大爺的屁股后面跑。
他的氣一下子就消了,大爺去宛平也好,去哪里都好,也輪不著他來生氣,有的是人會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想到這里,終于找回狀態,四平八穩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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