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羅錦言的轎子離去,秦玨回到位于梅花里的秦家老宅。
早已過了花季,冬日里暗香浮動的秦家老宅少了幾許鮮活。
若谷敲響屋門,屋內傳來男子的聲音:“誰啊?”
若谷沉聲道:“世子爺,我家大爺回來了。”
話音未落,沈硯已經打開了屋門,從門后望去,還能看到微微抖動的幔帳。
秦玨面沉如水,轉身向廡廊盡頭走去,沈硯連忙追了上去。
“羅小姐是不是答應了?”看到秦玨終于停下腳步,沈硯急急地問道。
秦玨驀然轉身,一把揪住沈硯的衣領,低聲吼道:“你在做什么?如果小雅有了身孕,會連累惜惜!”
“你是說她答應了?”沈硯大喜,但隨即就明白秦玨為何發怒了,他一邊掙扎一邊說道,“你誤會了,我......的確是想,可小雅沒答應,是真的。”
秦玨目光深邃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把他放開:“我答應羅小姐了,小雅在她那里,你不要去,更不要送這送那的。等到我們成親以后,小雅做為陪嫁丫頭住進明遠堂,對外就說是在家里修行的居士,就算有人懷疑,可她是陪嫁來的,別人也說不出什么。”
“嗯,你替我謝謝羅小姐。△網”沈硯垂下了頭。
秦玨看著他,皺皺眉,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托起沈硯的下巴,逗他道:“這是怎么了,這么感動?”
話音剛落,他已經怔住,沈硯那張俊俏勝過女子的面龐上掛著兩行清淚。
秦玨垂下手去,嘆了口氣,問道:“以后的事,你想過嗎?不論這件事能不能查出來,小雅都不能嫁進驍勇侯府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為了小雅著想,也應該清楚。”
沈硯使勁吸吸鼻子,做出一幅輕松的樣子:“我想好了,若是一定要成親,就找個性子軟的,然后我納上一院子的小妾,把小雅藏在里面,小妾又不用出門應酬,我把小雅名正言順藏在后院里,別的女人我碰都不碰,只和她一個人生兒育女。”
秦玨看著他,愣了半刻,無奈地搖搖頭:“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讓小雅給你做姨娘?你問過她嗎?她答應嗎?”
沈硯的臉垮了下來,搖搖頭:“我哪敢告訴她啊,我若是說了,她肯定不會答應,可是總會有辦法的,要不你讓羅小姐勸勸她?”
秦玨轉身便走,邊走邊說:“你不要拉我下水,羅小姐不會勸她,只會再也不理我了。△網”
看著秦玨遠去的身影,沈硯抓抓頭發,我怎么就拉你下水了?
轉眼便到了五月十六,楊樹胡同張燈結彩,熱熱鬧鬧。
霍英是羅錦言的保人,自是不能再給羅紹做主婚人,羅紹原是想去請自己的頂頭上司莊淵,被張謹攔住,最后請的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傅磊。
當然,傅磊能來做主婚人,給的是張謹的面子,不關羅紹什么事。
羅錦言得知是傅磊做主婚人,很高興,越發覺得父親能和鳳陽先生結親,真是一件好事。
歷朝歷代,能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卻又受天下讀書人推崇的鳳毛鱗角,張謹便是其中為數不多的人。他是公認的當世大儒,也是一代名臣,更是令皇帝另眼相看的人。
羅家沒有世家大戶的規矩,一切都按鄉間習俗,張氏聽說過沒有反對,笑著應允,三天回門后,就和羅紹一起,帶著羅錦言回了昌平。
天沒亮就出發,到達昌平時已是傍晚時分,次日一早,羅紹帶著張氏給列祖列宗敬香磕頭,張氏又于次拜了李氏牌位。分宗以后,羅家三房只有羅紹和羅錦言父女二人,也沒有族中長輩,但按娶李氏時的先例,請了羅家二房的兩位老祖宗做了見證,給張氏上了祖譜。
張氏第一次來昌平的莊子,很是好奇,得知這里有暖房,便對羅錦言道:“下次再來咱們多住些日子。”
羅錦言問道:“太太也喜歡種花嗎?”
張氏笑道:“喜歡,我在娘家時種了很多花。”
羅錦言眼睛亮了起來:“那改日讓常貴去給您搬過來吧,東跨院還空著,若是您院子里擺不開,就安置在東跨院,侍弄花草的丫鬟婆子也能住過去。”
張氏搖頭:“不用了,花花草草全憑自然,隨心所欲,它們一直養在荷花池那邊,已經習慣了,就讓它們留在那里吧。”
羅錦言心中微動,便想起師母陳娘子,陳娘子走到哪里都要帶著她的花花草草。
陳娘子和張氏,兩人對花草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但全都是率真隨性的女子,羅錦言都很喜歡。
見她歪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張氏覺得很有趣,也不過幾個月沒見,這小姑娘就如明珠拂塵一般,不但身材愈發玲瓏,而且一顰一笑都美得心驚肉跳的。
“惜惜,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秦玉章若是娶了你,怕是做夢都能笑醒。”張氏爽朗地開著玩笑,被身邊的丫頭拽拽衣袖,自家太太隨性慣了,哪能和女兒這樣說話的。
羅錦言假裝沒有看到,她一本正經地對張氏道:“做夢還能笑醒嗎?我沒見過。”
張氏怔了怔,隨即強忍著笑,對羅錦言道:“走啊,咱們去看看暖房里都有些什么花。”
到了晚上,張氏就把今天的事說給羅紹聽,羅紹也笑了,對張氏道:“惜惜沒有兄弟姐妹,從小就是一個人玩兒,一來二去,就像個小大人似的,家里沒有女眷帶著她,她便很少出門走動,以后你多帶她出去逛逛,只管到帳上支銀子便是。”
張氏輕輕嘆了口氣:“秦玉章已經及冠了,會試之后,秦家想來就要和咱們商量成親的日子了。”
羅紹蹙眉:“我正想和你商量,難得她和你相處得好,我想讓惜惜在家里多留幾年,她還小,晚上幾年再生兒育女才好,玉章那里我去和他說。”
張氏聞言用團扇掩了嘴笑得不成,笑得羅紹瞪著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她這才笑著說道:“有個這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和我在一起,我是求之不得,就怕秦玉章不高興。”
羅紹不悅:“你真是小看玉章了,那孩子極是懂事,一定會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