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身邊空空如也,打扇的那人已經不在。
她這才想起昨天沒給他換藥,夏天多汗,也不知他那傷口會不會化膿。
“大爺呢?他有沒有讓清泉給他換藥?”羅錦言問服侍她洗漱的雨水。
雨水笑著說道:“小江太醫來了,大爺怕吵醒您,請他到書房里看癥了。”
能做太醫的,大多都是世代相傳,即使不是同宗子弟也是師徒,這就像大戶人家最信得過家生子是一個道理。這位小江太醫便是江院使的侄兒,除了江院使和小江太醫,江家還有兩人也在太醫院。
秦玨從太醫院抬出以后,便是由小江太醫給他療傷。
羅錦言松了口氣,還好今天小江太醫來了,那個家伙不用再讓她來換藥了。
小丫鬟們已經擺了早膳,羅錦言看到放了兩副碗筷,便問道:“大爺也沒用早膳嗎?”
立春笑著說道:“剛才竹喧過來傳話,大爺說了,一會兒就過來陪您一起用早膳。”
立春話音剛落,秦玨就由明月和清泉攙扶著進來,羅錦言直皺眉,昨天還是好好的,看了大夫就不能走路了,他還真能裝。
果然,秦玨坐下便直哼哼:“惜惜,我快疼死了,吃完飯你給我揉揉吧。”
你那是傷口,怎么揉?
羅錦言不想縱容他,也就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吃了兩只奶油卷子,又喝了小半碗綠豆百合粥,正要用香茶再漱漱口,就看到秦玨正看著她。
“怎么了?”羅錦言用帕子抹抹嘴角。
“你怎么吃得這么少?是不是不合口味,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讓灶上重新去做。”秦玨一臉的憂心,我若是把你養瘦了,岳父大人還不吃了我。
“我在娘家也是吃這么多的。”羅錦言也想起昨天回娘家時的那一幕了,秦玨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秦玨夾起一只糯米燒麥放到羅錦言面前的甜白瓷碟里,柔聲說道:“乖,把這個吃了。”
羅錦言抬眼看去,只見丫鬟們紅著臉又低下頭去,她想說不吃,可秦玨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她,眼瞅著下一句“乖”又要說出來了,她連忙低頭,飛快地把那只燒麥幾口吃掉,有點噎,只好又喝了小半碗粥。
用過早膳,她便讓夏至領著小丫鬟們去布置她的書房,又對秦玨道:“昨天看布局圖時,我看明遠堂里還空著幾個院子,不如讓綺霞從含翠軒里搬出去,免得被人說三道四,我想還讓白九娘和她一起住。”
綺霞是她的丫鬟,按理說住在含翠軒是無可厚非的,但她的真實身份卻是大家閨秀,羅錦言讓她搬出去,也是出于對她的尊重。
但是她的丫鬟身份擺在那里,如果單獨給她一個院子,難免會被人以為她是要給秦玨做妾的,名義上她是白九娘的親戚,讓她和白九娘一起住,也就沒人能說出什么了。
秦玨自是明白個中道理,笑著對羅錦言道:“還是你想得周到,你看著安排吧,除了祖父的院子以外,其他地方隨你安排。”
羅錦言便選了小竹院,這也是明遠堂里最僻靜的地方,昨天她問過清泉,據說早年住的是程老夫人的兩位陪嫁嬤嬤,后來兩位嬤嬤去了莊子養老,小竹院便一直空著。
羅錦言讓常貴媳婦過去看了,見里面是二層的小樓,有七八間屋子,院子里種了幾竿翠竹,清雅幽靜。
她對這里很滿意,便讓白九娘和綺霞,連同四個丫鬟搬了過去。
不論是明遠堂的人,還是羅錦言陪嫁來的人,都知道白九娘身份與其他人不同,給她一個單獨的院子,只能顯示出大奶奶對她的親厚,而綺霞是她的侄女,跟著她一起住進去,便是理所應當的。
正在忙著,沈硯就來了。
沈硯來找秦玨從來不用通傳,今天也一樣,他大咧咧地進了含翠軒,正好看到羅錦言坐在廡廊下的美人靠上,正在看著貓兒狗兒打打鬧鬧,旁邊站著兩個丫鬟,一個打扇,一個捧著酸梅湯。
看到忽然有男人闖進來,丫鬟們嚇了一跳,不由得啊了一聲,沈硯這才想起來,秦玨已經成親了,含翠軒屬于內宅,他就這樣跑進來好像有點不妥。
可他是個混不吝的,當下笑嘻嘻地對羅錦言道:“弟妹,玉章呢?”
說話時眼睛卻在兩個丫鬟的臉上飛快地脧過,羅錦言知道他是想找綺霞,心里很是不快,懶得理他,對小雪道:“你領著沈世子去書房找大爺。”
沈硯看出羅錦言對他的冷淡,也不以為忤,笑著謝過,跟著小雪往書房去。
拐了一個彎,看不到羅錦言了,他便悄聲問小雪:“這位姐姐,綺霞住在哪個屋?”
小雪立刻板起臉來,冷若冰霜地道:“世子爺,奴婢只知道大爺在書房,別的一概不知。”
沈硯噎住,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沖著小雪揚了揚:“好好好,你厲害,等爺哪天向你家奶奶討了你去,好好調教。”
小雪哼了一聲,揚首挺胸在前面帶路,理都沒理他。
待到見到秦玨,沈硯當然不敢說什么,只對秦玨道:“你去弟妹面前幫我說幾句好話,讓我見見小雅,以前她在羅家,我想見也不行,好不容易她來了你這里,難道還不讓我們見面嗎?”
一看他這副樣子,秦玨就猜到他定是在羅錦言面前吃了癟,道:“小雅是你弟妹的人,你覺得她會讓你想見就見嗎?你若是真想和小雅長相廝守,不如快點想個法子,把她娶進門,你若是存了露水夫妻的心思,我看還不如讓你弟妹做主,給小雅找個好人家,堂堂正正地嫁出去。”
沈硯怔了怔,轉身就走了。
羅錦言還在廡廊下坐著,看到沈硯氣沖沖地跑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秦玨施施然走過來,她便問道:“沈硯沒事吧?”
秦玨笑著說道:“別理他,他只要是沒理了,就是這個樣子。”
忽然之間,羅錦言便猜到秦玨對沈硯說了什么,出于前世驍勇侯府的那些膈應事,羅錦言是不想讓綺霞再去蹚那灘渾水的,這姑娘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沒有必要去伏低做小,和沈硯的一院子妻妾爭風吃醋,但人各有志,若是綺霞執意跟著沈硯,她也沒有辦法,就像前世她想幫幫趙清儀,可人家不領情是一樣的。
不過秦玨愿意點醒沈硯,倒是讓她很高興。
即使沒有后面發生的事,以綺霞的性子和她的出身,就算是做了驍勇侯府的女主人,也逃不脫趙清儀的下場,趙清儀好歹還是宗室女,沈硯還能找個由頭就要把她打發回娘家,更別說是綺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