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這樣的人家,逢年過節時主婦們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好在羅錦言早早地把對牌交給了三太太,她又是雙身子的人,不但初三初四這兩天跟了秦玨出城去玩,回到京城也是除了睡就是玩兒。
秦玨想起有一陣子羅錦言很喜歡看皮影戲,索性把那個小戲班子包下來,每天都來明遠堂里唱上一兩個時辰。
過了正月初十,秦玨又有十天的休沐。往年到了這個時候,他基本是看不到人影,可現在卻整天留在明遠堂里,有一次還免為其難地給羅錦言讀話本。
他不愛看書,這對他而言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羅錦言感動得不成,腦袋一熱,答應了一大堆喪權辱國的條件,當然都是在生完孩子以后完成的。
那只小兔子養在含翠軒里,也由春分照顧著,剛開始,耳朵和湯圓對這個小不點兒很排斥,常常虛張聲勢地嚇唬它,幾天以后倒也相安無事,只是夏至不許羅錦言再整天抱著貓狗不放,羅錦言郁悶極了,耳朵和湯圓也像是沒娘的孩子似的,趴在羅錦言的繡鞋上直哼哼。
江三太太來看望羅錦言,羅錦言問起李怡的事來。雖然每每看到她,都會有人私下里拿她和李怡比較一番,但是卻也沒有誰會像黃氏那樣,沒心沒肺地在她面前提起李怡。
因此,見她問起李怡,江三太太便笑著說道:“雖然淑妃娘娘不情不愿,可是萬歲吩咐過的,我還是每隔幾日就要進宮看看淑妃娘娘,每次都能遇到李司籍,淑妃娘娘很器重她。”
羅錦言又問:“依您來看,古淑妃這一胎能否保住?”
江三太太嘆了口氣,眼中的憂慮更深:“說來也怪,淑妃娘娘明明是嬌養著的人,可是身體卻并不好,就好比薄土養花,雖然也能養活,可是不夠粗壯。”
果然是太醫世家出身的,說話圓滑得很。
羅錦言卻也聽明白了,古嬈這一胎如果好生將養,是能保住的,只是孩子生下后,比起別的孩子,身子會單薄一些。
可古嬈卻不遵醫囑,寧可喝李道子的符水,也不肯用太醫開的補品。
羅錦言又問起李道子的事,江三太太的臉色就不太好了,悻悻道:“淑妃娘娘對李道子深信不疑,不好相勸。”
羅錦言暗忖,有朝一日,若是讓你們知道李道子告訴趙極采補童男童女的事,你們怕是要昏過去了。
以前不知道李道子已經進宮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先要除掉這個禍害也是。
至于趙極后宮的那些事,羅錦言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送走江三太太,她靠在大迎枕上想得出神,秦玨讓人抬了只木箱進來,羅錦言這才緩過神來。
秦玨打開木箱,箱子里放的是五六個木偶,都有三尺大小,穿著綾羅綢緞,女木偶的發髻上還插著鎏金簪子.
"怎么這木偶還用線拴著?”羅錦言好奇心起,秦玨在這方面和父親有些相像,總喜歡給她搜羅些好玩的東西。
“這是泉州的提線木偶,京城里還是沒有,我讓人做了幾個,先拿來給你看看。”
羅錦言趿鞋下炕,挨個的去看,越看越覺得熟悉,問秦玨:“我看這幾個倒像是《金玉盟》里的人物。”
秦玨笑道:“那本《金玉盟》,我見你有空就看,想來一定是喜歡的,就照著里面人物的特點做了幾個木偶,你閑來無事時,可以讓丫鬟們演給你看。”
木偶身上的衣裳可以更換,用黑線做成的頭發也能梳成各式發髻,換一個形象,就是另外的角色,不僅是《金玉盟》,其他的詞話也能演出來。
羅錦言心情大好,讓常貴媳婦挑了十來個伶俐的小丫頭,跟著秦玨找來的師傅去排戲,又讓針織房給木偶做衣裳,忙得不亦樂乎,卻又不用她自己費力,只管挑著詞話本子,讓丫鬟們去演給她看。
秦玨早就猜到她會有興趣,她現在懷著身孕,總要給她找些好玩又不累的事情去做,他可是想了好幾天,才想出這么一個好主意。
秦玨沒有想到,后來明遠堂里演木偶戲成了傳統,時間長了,在京城里就出了名,坊間出了新詞話,明遠堂里的木偶戲班子就會排練出來,演給來做客的女眷們看。
這會兒,秦玨幫著羅錦言在一大堆詞話里挑選適合演戲的,羅錦言就想起那個憐花公子,對秦玨道:“改日你見到焰叔父時,和他說說,若是憐花公子來刻書,不要給他刻。”
焰叔父是四房的秦焰,萬卷坊刻印書冊,都要經由他來過目。
秦玨的眉頭動了動,隨即問道:“惜惜不喜歡看憐花公子的書嗎?”
羅錦言撇嘴:“我猜憐花公子肯定是個娶不上媳婦的窮酸書生,否則就不會在每本書里都是左擁右抱,大小通吃了。”
秦玨怔了怔,哈哈大笑起來,對羅錦言道:“惜惜想看什么樣的書?”
羅錦言心中一動,對秦玨道:“你認識寫書的人嗎?”
秦玨笑道:“秦家開書坊,我名下也有書局,找幾個寫得好的很容易,惜惜想看什么書,我讓人寫給你看。”
羅錦言便道:“好啊,你給我找一個寫得好的,我來告訴他寫什么。”
次日,秦玨就找了個寫詞話的人過來。在羅錦言心中,能寫詞話的都是懷才不遇的年輕書生,沒有幾兩肉,卻有一身酸骨頭。
可是秦玨帶來的是個六十左右的老人家,這讓羅錦言大跌眼鏡。
“這么老?”羅錦言問道。
秦玨道:“他叫玉面小書生,就是寫《金玉盟》的那個。”
羅錦言忽然覺得《金玉盟》也沒有那么好看了。
好在這位玉面老書生雖然賣相不佳,但書寫得卻是又好又快。
羅錦言給他簡單說了幾句,他用了兩天便寫出一本,洋洋灑灑,足有兩三萬字,令人嘆為觀止。
羅錦言讓丫鬟把這本書讀給秦玨聽,秦玨聽著聽著,臉色便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