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玨一下衙就被李初一叫到了一街之隔的清心茶鋪,他也猜到了幾分,白九娘應該辦完了差事。
“白九娘身邊還有別人嗎?”他問李初一。
李初一是七兄弟中的老六,以前這些年都是跟著魯振平,很少在羅錦言面前露臉,但自從娶了小雪,在他心里早就把秦玨這個好兄弟當成姑爺了。
因此,當秦玨問起來時,他腦子里竄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老七該不會瞞著大奶奶做了什么事吧?
不過他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想法,笑著說道:“白九娘還帶著個女人......穿得雖然樸素,可那眼神兒,不像是良家子。”
上次張小小來清心茶鋪見羅錦言時,打扮成中年太太模樣,李初一自是沒有把兩者聯系起來。
秦玨點點頭,白九娘能把張小小帶過來,至少說明這事情還不是很糟糕。
此時剛剛下衙,是清心茶鋪生意最好的時候。六部三院的人,但凡是沒有應酬又不想回家的,都愛在這里喝喝茶聊聊天。
秦玨走進來時,立刻有幾個認識他的人和他打招呼。
別看清心茶鋪做的是衙門中人的生意,但來這里的大多都是七八品的小吏,有些幕僚清客或有體面的長隨也會來這里。秦玨已是官居四品,像他這種身份的在這里并不多見,因此立刻就引起注意。
魯振平見了,滿臉是笑地迎過來,道:“秦大人,您又來給尊夫人買茶點啊?”
秦玨微笑點頭,親切中帶著世家子弟的雍容疏離。
看著他被魯掌柜迎進去,坐在角落里的一個灰衣男子也跟著起身走了進去。
李初一看到后,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對端著茶盤的伙計使個眼色,那伙計微微點頭,接著便哎喲一聲,手里的茶盤落地,幾只青花茶碗摔得粉碎,李初一氣極,過來推他一把,罵道:“送個茶都送不好,滾一邊兒去!”
說完,這才意識到鋪子里還有客人,忙轉過身來沖大家抱抱拳,道:“擾了爺們兒的雅興,恕罪恕罪,那個誰誰誰,每桌送碟子綠茶瓜子。”
先前跟進去的灰衣人聽到外面的動靜,并沒有在意,他看到秦玨的官袍一角在拐角處一閃不見,便也跟了上去。
原來那里面還有一間屋子,這間茶鋪也來過多次,還真不知道這里還有一間。
看看旁邊有個柜子,他縮身躲到柜子后面,就見魯振平施施然地折了回來,邊走邊搖頭,直到魯振平走回前面,灰衣人才從柜子后面出來,來到那間屋子外面,他的耳朵還沒有貼上門板,就聽到里面傳來女子嚶嚶的哭聲:“秦公子,奴家知道這樣丟了三爺的臉,可三奶奶已經進門了,奴家這樣妾不是妾、通房不是通房的,哪敢再往三爺面前湊啊,奴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識得幾個字,除了干老本行也沒有別的出路了,要不您和三爺說一聲,只要三奶奶肯答應,奴家倒是還愿意回去......“
“滾,你是什么東西,還敢提條件?你回去就把燈籠摘了,若是再敢......”
灰衣人失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卻原來是秦老三的那樁子風流事。
這件事當初鬧得沸沸揚揚,因為秦牧是四皇子的師傅,因此這件事當初是被錦衣衛跟進過的,原來到現還沒有擦抹干凈,讀書人家處理這種事還真是磨磯。
直到魯振平再次進來,秦玨才冷冷一笑,對魯振平道:“這里是誰的生意,怕是已經被錦衣衛查出來了,以后行事要小心了。”
清心茶鋪在六部附近開了七八年,直到近期才被錦衣衛盯上,也算是難得了。
魯振平笑道:“大奶奶早有打算,把這里賣出去了。”
秦玨倒是不知道羅錦言有這個打算,便道:“找好下家了?”
魯振平道:“有一家倒是有意思,但是現在既然被盯上了,反倒不急著脫手了。”
秦玨滿意地拍拍魯振平的肩膀,惜惜真有眼光,這個二哥辦事越來越像樣了。
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誰想接下這里?”
魯振平猶豫一下,才道:“那家先前因為價格的事,還沒有給個準話兒,估計出了正月也該找我了,你或許認識,就是金陵的耿家。”
秦玨皺眉:“是哪根蔥?”
沒想到秦玨居然不知道這個耿家,魯振平只好提醒:“耿文頤雖然不是京官,但他的表弟是工部侍郎范光的女婿。”
秦玨這才想起來,道:“你就說耿文頤家就行了,還什么金陵耿家,在金陵,他們家連個三流世家都不算。”
范光失蹤的事,朝廷現在還沒有定數,加之河南的案子牽連了很多官員,范光的事就變成敏感話題,如此沒人查也沒人提,誰知道范光是被誰滅口的呢,萬一扯出閣老怎么辦?
“耿家的人來京城了?”秦玨問道。
魯振平點頭:“早在兩年前,大奶奶就讓我關注楊家和耿家的事,楊夫人帶著兒女一直住在京城,而耿家是前陣子才來的,對了,差不多就是大奶奶回京城的時候,他們想買家鋪子先站住腳,前陣子一直在六部附近打聽,這左右的鋪子都問過了,咱這里報價是最低的。”
“開價多少?”秦玨又問。
魯振平豎起食指:“大奶奶說了,少了一萬兩不賣。”
秦玨笑著直搖頭,魯振平出去,他這才對張小小道:“你今天還回翠花胡同,今年科舉的日期改了,下個月就會有舉子進京,你趁著那個時候,就說被外地來的舉子包了,從翠花胡同搬出來。”
張小小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白九娘來氣,飛起一腳正踢在張小小胸口,張小小哆嗦了一下,用手捂住嘴,沒讓鮮血噴出來。
秦玨揮揮手,道:“滾出去。”
張小小磕了頭,遮遮掩掩地走了。
秦玨這才對白九娘道:“大奶奶要等急了,你回去和她說一聲吧,實話實說。”
白九娘應聲而去。
秦玨獨自在屋里坐了一會兒,估摸著時辰也差不多了,這才走了出去。
秦玨走到路口,這才上了官轎,一路往九芝胡同而去。
路過金玉樓,秦玨下了轎,剛好有一輛騾車也停在金玉樓門口,一個青年從車上下來,和秦玨一前一后走進金玉樓。
半個時辰后,兩人又是一前一后走出來,穿著官服的那個上了官轎,往九芝胡同的方向去了,而另一個穿著皮斗篷的,則上了騾車,向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