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宥派來的人之所以找上左家,一來是因為早年左家子弟和瑞王府的淵源,二來也是看重左家的人脈。
左家在名門林立的江南雖然只算是二三流的,但是正如前面所說,左家在之前這幾十年里,致力于聯姻。因此,左家雖然沒出幾個進士,卻收獲了一大批親戚,這些親戚多是書香門第,姻親、同科、同窗繁多,連帶著左家便也有了人脈。
趙宥派人到江南來,聯系的當然不僅是左家一家,但是左家卻是其中門第最低,像收糧食這種事,其他人家可能不愿意放下身架去做,而左家卻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北邊這兩年鬧災荒,西北的收成也不好,江南、兩廣兩湖卻是風調雨順。趙奕早早地掌屋了漕幫的一半船只和人手,專為他運輸糧草和軍需之用,因此,這三家里唯一不缺糧草的就是他。
趙宥手里有銀子,可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只能派人到江南來買。觀棋早就懷疑趙宥會借助早年瑞王府在江南的人脈,因此早早地便讓展二鵬去了江南。
左二老爺湊出的二十船糧食,在展二鵬眼里不算什么,可若是這條路被趙宥踩順了,下一步恐怕就不是買糧食這么簡單了,一旦趙宥兵分兩路,打到江南來,朝局便要改寫。
因此,秦玨讓他先不要動左二老爺,展二鵬欣然應允。沒過幾天,秦玨便派了幾個人過來給他使喚。
這幾個人,其中一個便是當初冒充歐陽杰,把高蘊弄得土頭灰臉的那位“龜奴”,其他幾個都是他的幫手,他們是祖傳吃這碗飯的。
展二鵬已經知道這幾人的來歷,不由拂額,秦玨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些人?
沒過多久,這幾個人便和左二老爺搭上了關系,又給正在缺錢的左二老爺介紹了一樁大買賣,這樁買賣不但把左二老爺給族人封口用的銀子賺回來了,還有了盈余。左二老爺大喜過望,雙方好得就差拜把子了。
緊接著,左二老爺找船的事情也解決了,這些人有自己的船,自己的護衛,別說是去河南,再遠的地方也能去。
左二老爺覺得自己的運氣又回來了,就像是要睡覺有人遞枕頭,事事順利。
船只的事情有了眉目,左二老爺便去找趙宥派來的崔炯。
崔炯剛從揚州回來,他在揚州并不順利,揚州有幾家大鹽商,早年,這些鹽商要往邊關運送漕糧來換取鹽引,后來朝廷建了軍屯,不用鹽商們萬里迢迢送軍糧了,鹽商們騰出手來和官場上的人打交道,照樣能拿到鹽引。
亦就是說,鹽商手里都有船,這也是幾十年來,他們和漕幫發生沖突的主要原因。
崔炯原本就是想要借助揚州的大鹽商們,可惜他讀書雖多,卻并不了解這些巨賈。早就聽人說過,京城、西北的商戶和揚州的鹽商們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這一次他到揚州,是真的見識到了。
揚州的鹽商們手里不差賣米或者運糧食的那點銀子,崔炯聯系了早年給瑞王府送過銀子的張家,沒想到張家竟然打發了一個小廝過來,那小廝隨手掏出一張二百兩銀子的銀票,道:“這是我們府上的規矩,但凡是來認親認友的,都是這個數,你也別嫌棄多少了,揚州城里各家各戶都一樣。”
也就是說,揚州城里的鹽商,對待來打秋風的親戚故友都是二百兩。
崔炯瞠目,他在金陵在無錫明明都不是這樣的啊,沒人當他是打秋風的,那些書香門第比起鹽商們,還是要面子的。
送走張家人,他還是不死心,索性又給李家和董家各送了一張名帖,只說是故人,并沒有提起瑞王府。
令他更加瞠目的事情發生了,這兩家甚至沒有打發小廝來找他,而是就在門房里,就給了他一張輕飄飄的銀票,上面的數字果真和張家說的一樣,就是二百兩。
你們也不怕遇到騙子嗎?來人就給二百兩?
不對,人家就是因為把他當成騙子,才給二百兩把他打發了的。
崔炯氣得頭暈腦脹,拿著白得的六百兩銀子回到金陵,正見到喜笑顏開的左二老爺。
“崔大人,船只的事情解決了,不但這一次,以后咱們也不用發愁了。”左二老爺眉風色舞。
崔炯微微皺眉,他到了江南才知道,現在江南不是花錢買不到米,而是花錢雇不到船。江南的船都控制在漕幫和鹽商手里,這兩邊不能搞定,就別想太太平平把米糧運出去。
“有船?是誰家的?可靠嗎?二老爺詳細說來聽聽。”崔炯問道。
左二老爺正想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看崔炯這一臉的憔悴,這一次出門怕是沒有收獲吧,他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崔炯是去了揚州,找當地的大鹽商借船了。
鹽商的路子定是沒有走通,漕幫也不行,現在能指望的就是自己手里的船了。
這件事自是不能開誠布公地告訴崔炯,否則這個功勞豈非就是崔炯的了?待到崔炯與人家搭上關系,他這個功臣就要被一腳踢開了。
可若是他把船牢牢抓在手里,日后趙宥坐了天下,他可就是立下大功的人啊,那個時候,即使比不上秦家老祖沖鋒陷陣,這給皇帝解決后顧之憂的大事也能名流青史了。
想到這里,左二老爺更是死咬著不告訴崔炯了,崔炯也就明白了左二老爺的意思,在心里暗罵了一句目光短淺。
可是現在除了左二老爺手里的船,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全權交給左二老爺去做了。
沒過兩天,左二老爺便親眼見到了這些船,清一色的大艙強桅,一看就是能走長途水路的大貨船。
左二老爺大喜過望,忙問有多少條,回答是你既然有二十船貨物要運,便就給你二十條船,如果裝不下,還能再給你調撥二十條來。
四十條船,這些人手里有四十條大船!
左二老爺簡直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了,若是能給趙宥四十船糧食,那......
他艱難地咽著口水,對他來說,再買二十船糧食并不難,現在又有了船,還有什么不能去做的?
他興沖沖地去找崔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