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他們住的這所宅子后院臨著一個海灣。
別人不知道,盈袖卻是知道,師父當日為了后院的防護,是引了兩條鯊魚過來做護院的……
他們身上穿的那種特制水靠據說就是摻了鯊魚皮制成的。
月亮懸在海平線上,海上波光粼粼。
那群剛剛潛泳過來的偷襲者背靠著背,突然覺得一陣危機襲來,說不清是什么東西,但是無端地感到恐懼。
“啊——!”有人發出一聲局促的叫聲,沉入海底。
另外幾個人猛地抬頭,看見了那刀鋒一樣的魚鰭!
“鯊魚!這里居然有鯊魚!”
這些人水性這么好,當然也是熟悉鯊魚的。
另外幾個人一聽是鯊魚,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就要四散游開。
但是那兩條鯊魚合作無間,一前一后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在海里跟鯊魚比速度,只能怪自己死得不夠快了。
那兩條鯊魚如同沖入羊群的猛虎,張開滿是鋒利牙齒的大嘴,一口下去,海面就浮起一道血水,蕩起一個個漩渦。
海水動蕩著,濺起一串串浪花。
迎著那已經被染成紅色的浪花看過去,似乎連月亮都變成了血紅色。
盈袖趴在師父常坐的那塊臥牛石上,冷冷注視著海面上的動靜。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海面終于平靜了。
那兩道鰭峰慢慢地往遠處游去,離開了海灣。
海上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在月光上靜謐如詩,完全看不出剛才這里發生過一場血戰。
盈袖一直等到旭日東升,確信沒有人逃過兩條鯊魚的攻擊。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采桑在臥房沒有看見盈袖,正在吃驚。
盈袖推門進來,淡淡地道:“給我打水,我要沐浴。”
采桑點點頭,忙去張羅熱水。
盈袖在外面待了半夜,身上的衣裳早就干了。
她泡在浴房的浴桶里,閉著眼睛考慮了半天。最后下了決心。
她不能坐以待斃。
這一次。皇后真是不肯放過他們了。
但是他們又不能直接把皇后毒死,只要她還待在皇宮那個地方,在謝東籬班師回朝之前。他們將永無寧日。
罷了……
盈袖發了狠。
既然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她從浴桶里出來,換上干凈的衣衫,來到煙波閣。對沈詠潔和小磊道:“我要回謝家一趟……”
沈詠潔正好要去外院見管事,就跟她一起往二門上走。
盈袖定了定神。悄悄對沈詠潔道:“……娘,我想去找東籬。”
沈詠潔擔心地看著她:“袖袖,東籬是去打仗,你去做什么?”去了還不是拖他后腿?
盈袖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也許是幫不了什么忙,但是自保還是綽綽有余。
何況更重要的。她是要把那個禍害精帶離京城……
盈袖看了看沈詠潔,道:“娘。還有件事,我要跟您說,還要您幫幫我。”說著,盈袖先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沈詠潔吃了一驚:“真的有人從海灣那邊游過來?!”
盈袖點點頭,“我昨天睡不著,一個人去后院看月亮,正好看見了……”
“這么危險!你為何不叫人?!”沈詠潔馬上厲聲說道,很是不滿。
盈袖忙道:“娘,我想叫人來著。不過,看見有兩條鯊魚游過來,將那些人嚇跑了,我就沒有做聲了……”
“鯊魚?后院海灣有鯊魚?!”沈詠潔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確定?!”
“我親眼看見的。不信您等下自己去看,我懷疑會有些東西被沖上岸……”盈袖意味深長地道,“那邊真是跟我們杠上了,娘,您千萬要小心。”
沈詠潔憂心忡忡地應了,在二門外跟盈袖分道揚鑣。
她去見外院管事,盈袖回謝家。
她一回謝家,就收拾了自己常用的東西,特別是那特制水靠,手套,還有面具。
然后她去找謝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寧舒眉,道:“大嫂、二嫂,我想回娘家住幾天。等東籬回來,我就回家。行嗎?”
陸瑞林和寧舒眉不約而同點點頭,“我們昨兒就說了,你愿意回娘家住,我們不會攔著的。”
盈袖笑了笑,又道:“這些日子,你們可以安生好多了。”
“你這說的什么話?五弟妹,我們倒是想跟你親香親香,可我們也知道,你娘家事情也很重要,現在你弟弟還小,你就多擔待一些。”陸瑞蘭語重心長地道,很是明白小磊的處境,也明白盈袖的心情。
盈袖感激地拉起她的手,“大嫂真是體貼。我弟弟確實要教訓,希望以后他能學個乖。”
陸瑞蘭和寧舒眉一起送她出去。
她從謝家出來,又回到忠貞國夫人府,拉著沈詠潔去了至貴堂后院的海灣。
她們在沙灘上走了一圈,并沒有看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只是近海的沙灘上有些紅跡,像是被染色一樣。
沈詠潔看了這個樣子,長吁一口氣,道:“我曉得了。齊雪筠那個賤人,是不整死我們不罷休啊。”
盈袖站在沈詠潔身邊,空曠的沙灘上,只看見她們母女二人站著,夕陽的影子將她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孤零零的。
“娘,我明天就走了,您和小磊要保重。”盈袖悄聲道,“您要為我打掩護,不要讓別人知道。”
“你一個人去?”沈詠潔總是覺得不妥,皺起眉頭,“雖然你嫁了人,可到底是女人家。”
盈袖笑了笑,道:“我不是一個人。東籬也給我留了侍衛的。當然是他們護送我去。不過一切都要在秘密中進行,不能公開,更不能讓別人知道。”
沈詠潔聽說有侍衛護送,才松了一口氣,道:“那好,你去了大興城,記得不要暴露自己。不要給東籬添麻煩。他是第一次帶兵。不能有任何閃失。”
盈袖應了,看向海那邊的小山坡,淡淡地道:“我知道。除了南鄭國,還有北齊國。”所以她會給北齊人帶一份大禮,看看他們要如何選擇。
盈袖的唇邊漾起一抹譏嘲的微笑。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就是她要做的事。
跟沈詠潔說好了悄悄出門的事。盈袖才放心回房準備。
她當然是要一個人去,身邊的那些侍衛。她會留在忠貞國夫人府,讓他們在暗處保護沈詠潔和小磊。
她自己的功夫不比這些人差,一個人隱姓埋名地離開,比一群人浩浩蕩蕩要安全。
傍晚時分。沈詠潔就將盈袖帶回來的丫鬟婆子都送回了謝家,以采桑和采蕓為頭,讓她們給盈袖看家。
謝家知道忠貞國夫人府不缺下人。而且這些下人本來是陪送到謝家,算是謝家的人。也沒有在意。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第二天,盈袖跟著小磊進宮,繼續操辦元應藍的喪事。
不過這一次,她一進去,就去婉嬪那里喝茶去了。
婉嬪如今對她更加信任,完全是無條件提供各種掩護。
她一直待到半夜,才從婉嬪宮里出來。
盈袖戴了面具,換上宮女的衣衫,來到皇后齊雪筠的坤和殿。
這么晚了,皇后齊雪筠居然還沒有睡。
她一個人坐在妝臺前,對著菱花鏡出神。
盈袖帶著那大餅臉的面具,悄沒聲息來到她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肩井穴。
皇后齊雪筠愕然轉身,盈袖馬上將一粒藥丸塞到她嘴里,再一捏她的鼻子,皇后的喉嚨下意識咽了一下,那藥丸就咽了下去。
盈袖這才松開手。
皇后齊雪筠驚恐萬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盈袖壓低聲音,道:“我剛才給你吃了啞藥。你要是想不做一輩子啞巴,就乖乖聽我的做!”
皇后齊雪筠怒視著她,伸手就要掌摑她。
盈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掰去。
她絲毫沒有容情,皇后的手腕一陣劇痛,差一點就暈過去。
盈袖松開手,淡淡地道:“如果你再企圖折騰出聲音,我馬上讓你生不如死。”
皇后齊雪筠捂著劇痛的左手腕,這才有些怕了。
盈袖從桌上拿來筆墨紙硯,對皇后齊雪筠道:“你給你的心腹宮女太監們留個紙條,免得他們早上瞎嚷嚷,壞了你的名節。”
皇后齊雪筠瞪著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嘴里也說不出話來,著急得很。
“你寫:本宮有事回北齊,不得讓任何人知曉,違者斬首。署名:皇后齊雪筠。”盈袖拍了拍皇后齊雪筠的肩膀,“對了,還要用你的皇后之印哦,不然真是白寫了。”
皇后齊雪筠當然不想寫,但是盈袖往她肩頸處的一個穴道輕輕摁了一下,一股劇痛讓她幾乎暈了過去。
越是養尊處優的人,越是無法忍受的痛苦。
皇后齊雪筠慌忙抓住筆,表示自己愿意寫。
盈袖松了手,皇后齊雪筠扔著痛,哆哆嗦嗦寫了一行字,一看就不是在正常狀態下寫的。
盈袖默不作聲將那張紙扔到熏籠里燒了,又拿了一張紙:“再寫。”
皇后齊雪筠無法,抖著手寫了四五張之后,終于寫得盈袖滿意了。
她看著皇后齊雪筠用了皇后之印,才把那張紙條放到妝臺上,用一個小小的胭脂盒子壓好。
趁盈袖做這些事的時候,皇后齊雪筠突然推倒了屋里的一個錦凳。
那錦凳發出咕咚一聲響,滾落在地上。
“娘娘?娘娘?”外面值夜的一個宮女叫了起來。
盈袖飛快回頭,一個手刀砍在皇后齊雪筠的后頸,將她砸暈過去,然后將她扛起來,往床后頭躲過去。
那宮女叫了一會兒。見里面沒有聲音了,又探頭看了看。
她是知道皇后剛才并沒有睡覺的,當看見錦凳滾落在地上,忙進來將錦凳扶起來。
盈袖從床后竄出來,一手砸在那宮女頸后,將她也砸暈了過去。
她把這宮女扶到那梳妝臺前趴著,手邊就是皇后寫的紙條。然后回到床后。將皇后身上的寢衣脫下來,換上她準備好的一身青衣嬤嬤的衣裳。
皇后齊雪筠頭上的釵環早就卸了,只梳了一個圓髻。因此很好改裝。
盈袖扛著皇后,吹熄了殿內的燈,輕輕掀開窗欞,從窗子處溜了出去。
窗外居然有人接應她!
盈袖大吃一驚。正要動手,那人噓了一聲。輕聲道:“我是五爺的暗衛。”
盈袖愣了,狐疑問道:“怎么是你?!”
她記得這個人,曾經謝東籬做欽差的時候,跟著他去過金陵城。
謝隱低著頭道:“五爺走的時候。讓小的做夫人的暗衛。”
原來又是謝東籬……
盈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的聲音不由自主柔和下來:“他總是想得很周到。”
身邊有了暗衛,她倒是底氣更足了。忙道:“快走,那邊倒夜香的車馬上就要出皇宮了!”
那是唯一一個可以把皇后運出去的渠道。
謝隱只好攔住她。問道:“五夫人,您這是要做什么?”
“當然是要帶她出宮啊。”盈袖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底氣更足了。
“出宮做什么?”謝隱皺了皺眉頭,“屬下以為您是要去大興城找五爺?”
“是啊!我是要去大興城,不過我不是一個人去,我要帶著她,跟我一起去。”盈袖一字一句地道,“當然你不算在內。你不能現身,是吧?”
謝隱點點頭,“您要帶誰去?”
“她,你知道吧?我要帶著她跟我一起去。”盈袖挑了挑眉。
謝隱無語半晌,才撓了撓頭,道:“五夫人,如果讓別人發現了,您不會惹大麻煩嗎?”
這樣興師動眾真的沒有問題?
盈袖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會?她是要臉的人,肯定比誰都不想這件事被人發現,所以你放心,里面我已經安排好了。她的人肯定不敢聲張。”
居然要擄劫皇后!
謝隱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他緊張地道:“五……夫人,您不能這樣……”
“為什么不能?她能為難我們,就不許我們為難她?你放心,我不會殺她,也不會毒她,最多讓她多多勞動跑跑腿而已,而且她絕對不會想到是我做的。”
只有將皇后齊雪筠帶離京城,才能保證沒人繼續找他們這邊這些人的麻煩。
元應佳羽翼未豐,還不敢如同皇后齊雪筠一樣肆無忌憚。
盈袖嘻嘻一笑,已經帶著謝隱來到宮里雜役居住的地方。
婉嬪已經幫她找好了倒夜香的車。
那趕車人以為只是宮里的宮女和嬤嬤要出宮一趟,這種事他們也常做的,因此二話不說,揭開一個空的糞桶,將暈迷的宮人打扮的皇后塞了進去。
盈袖扮作小廝,跟在那大車后面,在宮門開啟的那一刻,順利出了皇宮。
謝隱無法,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皇宮。
從宮里出來之后,盈袖將暈迷的皇后從糞桶里弄出來,放到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小騾車上,趕著車往城門口行去。
他們運氣好,剛剛一出城,宮里就來了太監特使,在四門盯著每個人搜尋,專門細查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女……
盈袖趕著騾車猛走了一天,直到遠遠離開了京城,才將皇后齊雪筠喚醒。
她手里拿著一個肉包子吃了,遞給皇后齊雪筠一個冷硬的饅頭,道:“喏,給你的。”
皇后齊雪筠接過那饅頭,看也不看,就往車外扔了。
盈袖可惜地嘖嘖兩聲,“完了,你得餓著肚子給我拉車了。”
皇后齊雪筠瞪大眼睛,不明白這個大餅臉的丑姑娘在說什么。
盈袖一把拎起她的衣襟,把她從騾車上提溜下來,將那韁繩從騾子身上取下來,套在皇后齊雪筠身上,冷聲道:“給我拉車!別給我擺皇后娘娘的譜!我跟你說,拉得慢了,我將你捆在車后拖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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