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著急地從背后拽了拽師父的胳膊。
師父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霧蒙蒙的大眼睛里滿是懇求。
“師父,我要去追她!”司徒盈袖沒有出聲,只是用口型說了這句話。
師父居然也看懂了,他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兩個人就從剛剛藏身的大石頭后面躍了出來。
前面的張氏腳步輕輕一點,從港灣旁邊的小山上躍了下去,撲通一聲跳入水里,往遠處游了出去。
司徒盈袖倏然變色,恨得牙齒咯咯作響,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在地上。
師父忙伸出手臂,托住她的纖腰,沒讓她跌倒在地上。
司徒盈袖緊緊盯著海灣里正往外拼命劃水的張氏,雙手緊握,長長的手指甲深深挖入掌心,摳得幾乎流血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張氏居然還會游泳!
那上一世自己和弟弟落水,就算她不是幕后主使!她也曾經見死不救!
“松手!”師父似乎察覺到她在做什么,忙托起她的胳膊,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掰開她的手掌。
水銀般的月色下,她掌心的紅痕滲出細小的血珠,卻一點都不感到疼痛。
師父握著她的手掌,抿了抿唇,從袖袋里拿出雪白的帕子,輕輕蓋上她的手掌心,將那些血珠擦拭干凈,低聲責備她道:“你這孩子,又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師父白教你了。”
司徒盈袖茫然抬頭,眼圈都紅了:“師父,我要追上去!”
師父沒有抬頭,只是手頓了頓。淡然道:“她還在海里,不遠。”說著,指了指她的屋子,“趕緊去換水靠。”
“可是她已經游得遠了!”司徒盈袖跺腳,“咱們趕緊追吧!”
“放心,她那點本事,就算早下水一個時辰。我們也追得上。”師父輕描淡寫地道。“快去換!”
司徒盈袖往遠處看了一眼,見張氏好像在轉著圈兒的游,確實沒有游多遠。速度很慢的樣子,咬牙點點頭,對師父千叮萬囑:“師父幫我看著她游的方向啊!可別讓她溜了!我就是要看看,她深更半夜跑出去。到底要干嘛!”
“放心。”師父輕輕推了她一把。
司徒盈袖只好趕緊跑回屋里換水靠。
屋里的人都睡得死沉死沉,根本就不知道她悄悄出去。又悄悄回來了。
而在遠處海水里面的張氏,發現真是邪了門了。
就跟在海水里遇到“鬼打墻”一樣,無論她怎么游,都游不出去。只能在海水里轉著圈兒。
師父負手,閑閑看著海面上的波光粼粼,完全沒有把遠處轉著圈兒。游得筋疲力盡的張氏放在眼里。
沒過多久,司徒盈袖就換了水靠出來。臉上蒙著面具,那水靠連著手套包著腳,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這貓是怎么回事?”師父往她腳邊瞥了一眼。
司徒盈袖低頭,看見小喵不知什么時候悄沒聲息地跟了出來,蹲在她腳邊,虎視眈眈盯著師父。
“小喵,快回去。”司徒盈袖往屋里指了指。
小喵抬頭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站起來,卻沒有往回跑,而是往海水里先游了過去!
司徒盈袖:“……”
“算了,走吧。”師父搖搖頭,從山石縱躍入水,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司徒盈袖見小喵在前面豎著長長的尾巴,游得有模有樣,有些好笑,緊跟著輕盈入水,舒展手臂,往前方游去。
他們倆一下水,前面的張氏才覺得那陣突如其來的“鬼打墻”突然散去了,前方就是她要游過去的海岸。
從海里上來,張氏累得歪歪倒倒,在海灘上坐了一會兒,等自己氣息均勻了,才抖抖身上的衣衫,往前飛奔。
小喵最先游了上來,司徒盈袖和師父也跟著上了岸,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張氏絲毫沒有覺察自己被人和貓跟蹤了。
她熟門熟路鉆入京城南城蜘蛛網似的坊市中,一時飛檐走壁,一時又貼著墻根慢行。
遇到有打更的更伕,她往后退一步,隱入黑暗中,等更伕走了,她才又悄悄鉆出來。
司徒盈袖和師父遙遙跟在她身后,不敢高聲說話,司徒盈袖忍不住湊到師父耳朵邊上納悶說道:“師父,她到底要去哪里?”
因隔得太近,她的呼吸軟軟地從師父耳邊掠過,雖然隔著那層材質特殊,將耳朵都能包起來的面具,師父還是覺得自己半邊臉都麻了,他的手緊了緊,低聲道:“跟著往前走就知道了。”
司徒盈袖閉了嘴,目光盯著前面張氏的背影不放。
兩人一貓又跟了一程,才看見張氏終于停在南城一個坊市中間的三進小宅院前面。
那宅院圍墻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只有大門口有一棵又高又直的大葉黃楊樹,粗大的樹干上爬滿常青藤,綠綠的葉子順著樹身蜿蜒向上伸展,遠看像一條粗大的青蛇。
司徒盈袖想跳到那黃楊樹上,借著黃楊樹樹葉的遮掩,看看宅院里面是怎么回事。
師父卻一下子拉住她,指了朝那黃楊樹書樹干上的常青藤,低聲道:“這常青藤有毒,沾上一點汁液就全身潰瘍,又癢又疼。”
“啊?”司徒盈袖忙往后退了兩步,又將師父拉回來,“您也小心!”
“……我沒事。你要小心才是……”師父頓了頓,還是道:“你在這里等著,我進去看看。”
“師父!”司徒盈袖很想跟著進去,“我可以試試嗎?”
師父摸摸她的頭,“我先進去探探路,看看里面有沒有護衛陷阱。如果沒有,我再來帶你進去。”
司徒盈袖這才展顏用力點頭:“那師父小心!”
兩人說話間,小喵似乎不耐煩了。在地上伏了下來,兩條前腿伸得長長的,將胖胖的小身子拉成一道弓,然后嗖地一聲,就躍上圍墻,在墻沿上轉了幾圈,才跳了下去。
師父“嗯”了一聲。飛身而起。越過那道五尺高的圍墻,也往院子里面去了。
一到里面,師父就覺察到這個小院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實坑還真不少。
靠近墻邊的地方,栓了幾只黑色的獒犬,此時正四肢著地,趴在地上。連頭都敢抬,幾只爪子緊緊抱著狗腦袋。瑟縮成一團。
如果是別人闖進來,這幾只獒犬肯定一擁而上,將那人能瞬間撕成碎片!
但是現在小喵蹲坐在它們面前,冷冷看著它們。它們一個個老實得跟新出生的貓崽子一樣,就差匍匐過來舔小喵的貓腳了……
師父不動聲色瞥了它們一眼,身形晃動。往第二進宅院躍了過去。
他一走,小喵也跟著走了。那股壓制一切的氣勢才慢慢消失了。
那幾只獒犬終于能夠站起來。
它們看了看小喵站過的地方,小小的黑眼睛里露出貪婪的兇光。
已經躍上第二道圍墻的小喵回頭看了它們一眼,“嗷”地叫了一聲,那幾只獒犬嚇得一哆嗦,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后,夾著尾巴灰溜溜回自己的狗窩去了,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要嚎叫報信了。
前面師父已經來到內院,他一眼就看見正房西廂亮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夜色中,一燈如豆,屋檐下的鐵馬被風吹動,嘩嘩作響,劃破了夜的寧靜。
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太過自信,還是故意的,總之西廂房的窗戶半掩,并沒有關嚴實。
小喵一動不動伏在內院的院墻上,和夜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里臥了一只貓。
師父縱身一跳,落地無聲,來到西廂房外面的回廊上,貼著墻壁,傾聽里面的人說話。
張氏果然在里面。
她的聲音傳了出來:“大人,請恕屬下來遲”
“不怪你。那沈詠潔居然沒死,連我都沒有預料到。”屋里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中氣十足。
師父透過半掩的窗戶,往里看了進去。
只見張氏穿著那身的水靠,單腿半跪在一個中年男子面前。
那男子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身穿一件赭黃色綾緞長袍,腰系白玉腰帶,身形清瘦,很是儒雅。
“大人恕罪。這件事是屬下的錯。當初應該在沈詠潔蓋棺之前,在她胸口再捅一刀。”張氏慚愧說道。
不過當時她還沒有進司徒家的門,想做手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詠潔的葬禮,京城沈相家派了很多人過來吊唁,沈詠潔的靈堂還有明衛暗衛把守,而她是親眼看見沈詠潔的棺材蓋被釘起來了,就沒有想到沈詠潔還有死里逃生的這一天……
半晌,那男人抬起頭,對著張氏道:“沒事。你起來吧。這一次我親自來,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沈詠潔到底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說著,他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里走來走去。
那男子眉目俊雅,嘴唇極薄,一雙瀲滟的桃花眼,看人時眼風斜飛,很是含情脈脈。
師父不動聲色地往后縮了縮,避開那男子往外看的眼風。
張氏搖搖頭,“屬下不知。”說完又嘆息道:“本來這一次提出要給她移靈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那兩個孩子調離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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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我們的人下手。沒想到被謝東籬破壞了我們的全盤計劃。”
如果沒有謝東籬,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根本不能活著到金陵城給他們的娘親移靈,沈詠潔也不會活著回到京城。
總之是一著錯,著著錯,全著落在謝東籬身上。
“大人,謝東籬不能留了。”張氏陰沉著臉說道,國色天香的面容,頓時露出蛇蝎般的毒辣之色。
那男人見了張氏這幅樣子,反而被吸引住了,他在張氏面前停下腳步,伸出一根手指,托住她的下頜,嘖嘖道:“這樣美的面容,這樣黑的心腸,叫我怎么放得下你?”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親到她嘴上,一只手已經伸到她的衣衫里面去了。
師父在窗外瞥見這幅情態,明顯愣了一下。
門外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動。
門內的男子猛然意識到門外有人偷窺,頭也不回,一把細如牛毛的金針從半開的窗戶處灑了出來!
師父旋身一擰,避開那些牛毛細針,雙手一闔,閉上眼,轉身從回廊下急退。
門內的男子一掌震破窗戶,從里面撲了出來,往師父背后猛擊過去!
師父并不懼他,在半空中輕輕巧巧一個回身,凝氣于掌,跟著飛了上去,和那男子凌空對了一掌!
一擊之下,師父心里一驚:這人居然也是血裔之后!雖然只是半血……
絕對不能讓這個半血血裔發現自己的存在!
師父心念電轉,順勢往后疾退,身形如斷線的風箏一樣飄飄蕩蕩往外斜飛出去!
“大人真厲害!”張氏跟著從破損的窗戶處跳了出來,正好看見那男子一掌擊退偷襲的刺客!
那男子志得意滿地摸了摸下頜,輕笑道:“論功夫,這天底下能打得過我的人,要么已經不在這個世上,要么還沒有出生!哈哈哈哈!”
他縱聲而笑,十分快意。
司徒盈袖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終于看見師父從宅院里面倒退著飛了出來,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來到她身邊,一手拽住她,說一聲“走!”同時將三顆霹靂雷火彈扔到宅院里面。
轟!轟!轟!
那宅院上空瞬間騰起一團火球!
火星四濺,就連宅院門口的這棵大葉黃楊樹都熊熊燃燒起來。
小喵從火海里跳了出來,身上油亮的黑毛分毫無損,翹著尾巴跟在司徒英雄和師父身后,離開了南城。
司徒盈袖一路緊張,一直回到了司徒府內院至貴堂后面的港灣岸上,她才著急地問:“師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在外面聽見了里面那人張狂的話語,但是并不相信,她無所不能的師父居然被里面那人打敗了!
師父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溫言道:“他打不贏我,你別擔心。”
“可是……”司徒盈袖咬了咬唇,“師父您真的沒有受傷?”
“沒有。”師父搖頭。
“我不信!您脫下衣裳給我看看!”司徒盈袖擔心師父會報喜不報憂,隱瞞受傷的事實,猴了上去要扯下師父的手套。
師父:“……”急忙縮回手,往后退了幾步,惱道:“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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