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北齊皇帝親迎遠嫁的皇妹歸國省親的大戲,以遠嫁皇妹關入宮中天牢,錦衣衛督主夏凡被押入大理寺告終。
跟著齊孝帝出迎的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大部分都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兵部的那些官兒眼看著劉大將軍的后人有可能被人“李代桃僵”了,心情十分復雜,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如果這個齊雪筠是真的,他們袖手旁觀,就是對不起死去的劉大將軍。
如果這個齊雪筠是假的,他們為她出頭,就更是對不起死去的劉大將軍。
好像他們做與不做,都會對不起劉大將軍。
很快眾人散去,剛才還熱熱鬧鬧、大張旗鼓圍著屏障的大路上,只剩下錦衣衛的一行人。
夏暗香蒼白著臉,握著云箏的胳膊,不斷地問:“云箏姐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該怎么辦呢?”
云箏在心里鄙夷,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她反手托住夏暗香的胳膊,和她一起往回城的方向走,擺出小心翼翼的姿態:“督主不是沒成算的人。咱們先回去,督主的屬下也不是吃干飯的。”
他們回到夏凡的錦衣衛督主府,卻發現大門上被人貼了封條,已經被封禁了。
“你們這是做什么?”夏凡的屬下上前交涉,對站在門口的禁軍大聲道:“這是我們督主的宅子!”
“這是錦衣衛督主的宅子。”那禁軍拖長聲音,慢條斯理地打量他們,“而夏凡現在已經不是錦衣衛督主了,你們誰都不能住在這里。”
“這位大哥,我們的東西還在宅子里面,能不能讓我們進去把東西拿出來?”夏暗香想到自己自從來到北齊后就積攢的那些好東西,有些著急。
這樣說封就封是什么意思?難道要抄家?
“對不住,圣上有令封門。你們快走吧,不然都要被抓到大理寺。”那禁軍虎著臉說道,對夏暗香很不耐煩。
他們都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女子,才讓他們以前的首領色令智昏,沖冠一怒為紅顏,最后損失了他們一萬多兄弟!
當然,最令人憤慨的,還是這個女人不知好歹,在東元國根本不把他們兄弟的犧牲當回事!
白白做了給她刷名聲的墊腳石!
因為這件事,東元國的人可能對夏暗香的印象很好,但是北齊國人個個討厭她。
夏暗香求了半天,封門的禁軍都不肯網開一面。
最后沒有辦法,夏暗香才跟著夏凡的幾個心腹屬下去了夏凡在京城的私宅。
世家大族一般都有好幾所宅子,夏凡這一家在北齊也經營了好幾代了,因此也有不少房產。
狡兔三窟嘛,連兔子都知道給自己多準備幾個窩。
夏暗香來到夏凡的私宅住下,惴惴不安地等著夏凡的消息。
她不是不懊惱地。
現在回想起來,她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一個她不得不跳的圈套。
她對付齊雪筠,其實是為別人做嫁衣裳,并且害了自己的舅舅。
可是讓她不對付齊雪筠,她做得到嗎?
當初夏凡不是沒有警告過她,還狠狠打了她一個耳光。
夏暗香撫著自己被夏凡曾經打過的面頰,面上浮出幾絲苦笑。
看來,那個設局的人,真是太了解她了……
她垂下眼眸,暗忖這人到底是誰呢?
是東元國的人,還是北齊國的人?
跟那劉家,到底有沒有關系?
不知怎地,她壓根沒想過這事跟她東元國的便宜姐姐盈袖有關。
在她心里,盈袖這個人太心軟,成不了大器……
當然,要不是她心軟,自己也不能到現在還保有貞節了。
幸虧,她還有貞節。
夏暗香微微嘆了口氣,叫了人過來,吩咐道:“準備一些吃的東西,我要去看看舅舅。”默了默,又道:“還有劉大哥那里,也幫我準備些東西,我要去看看他。”
云箏應了,笑道:“大姑娘,您不是說男女有別,不能去看劉斐嗎?”
夏暗香看了她一眼,微慍道:“我不能只顧著男女之別,就不顧舅舅的生死。如今舅舅下了大獄,我不找劉斐幫忙,找誰去?”
義正辭嚴地語氣,說得云箏都臉紅了,只能在心里暗道,劉斐也被關在牢里,找他有什么用?
但是看著夏暗香臉色不好,云箏到底不敢說出口,出去找人準備東西去了。
盈袖和陸瑞蘭、寧舒眉,以及劉家的人也回到劉家的宅子。
想到今天那個在齊孝帝面前撞死的老人,她有些不安地問道:“……那人真的是劉大將軍的親衛?”
陸瑞蘭點點頭,“確實是的。他埋名鄉間,一直想給劉大將軍報仇。后來你大哥在鄉間找劉家人,他知道后,就主動請纓,一定要跟來。我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真的抱了必死之心。
“他真的死了,才讓這件事更加震撼。”陸瑞蘭客觀說道,“他的家人我們都安置好了,以后他們就跟著我們劉家。”
盈袖輕嘆一聲,“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夏凡為何要李代桃僵,弄個假的劉大姑娘進宮。”
就算當年的太子殿下看上劉大姑娘,又能怎樣呢?
就這些達官貴人,大部分都是喜新厭舊。
如果就是為了送女人入宮,等太子登基了,自然會選妃,那時候挑個絕世美女送過去,比如說張蘭鶯,這可是天然的絕世美女,本來就是為了皇子準備的,一直是教養有加,不是一般的女子。
可是夏凡將張蘭鶯送到東元國的隱形皇子元健仁身邊,而把一個假的劉雪筠送到北齊宮中做公主。
他圖謀的,到底是什么?
盈袖隱隱覺得沒有這么簡單。
但是劉家只想找到當初殺劉常雄和劉家全家的兇手繩之以法,因此盈袖的疑惑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盈袖也沒有跟他們多說什么,只是提醒他們:“目前來看,夏凡就是幕后兇手,但是……你們確定,北齊皇帝舍得殺了他嗎?”
夏凡統領錦衣衛,對北齊來說,自然是比一個死了的大將軍要重要。
陸瑞蘭抿了抿唇,苦笑道:“我們如今能賭的,不過是北齊皇帝當年對……劉大姑娘的真心罷了。”
也就是說,最多能把假的齊雪筠掀下馬,能不能動到夏凡,還要看他們有沒有讓北齊皇帝不得不殺他的理由。
“我覺得,光是賭男人的真心,是不夠的。再說就算當年有真心,過了這么多年,就算婆母還活著,就在那男人身邊,這真心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已經去世這么多年了。”盈袖輕嘆,看向陸瑞蘭,“大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陸瑞蘭和寧舒眉對視一眼,都道:“五弟妹言之有理。”
劉東義和劉東鳴倒是沒有想過要靠男人的“真心”來給劉家沉冤昭雪,他們早有準備。
劉東義咳嗽一聲,道:“我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我們在夏凡的錦衣衛督主府里,放了點兒東西。一旦被抄出來,他想活都活不下去。”
盈袖挑了挑眉,笑道:“難道,是要他謀反?”
以夏凡的地位和功績,如果要他死,只有謀反一個罪名可以做到。
不然的話,齊孝帝是不會舍得殺他的。
劉東義緩緩點頭,“果然不愧是五弟挑的妻子,真是聰慧。”
盈袖不好意思了,搖頭道:“我也只是以常理推斷……”
這條理由其實未必能成,盈袖在心里默默地道,但是她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陸瑞蘭也緩緩地道:“其實,這些東西別人未必信。但是別人信不信不要緊,我們只是給北齊皇帝一個公開的,可以殺夏凡的理由。你們不會認為,北齊皇帝會容忍夏凡在他面前弄鬼,讓他栽了這么大一個跟斗吧?”
盈袖明白過來,“這樣說,我們也是順勢而為了?”
就算北齊皇帝知道從夏凡的督主府里抄出來的東西有可能是別人栽贓,但是對他有利,他就會采納。
果然沒有幾天,禁軍就在夏凡的錦衣衛督主府里搜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東西。
一箱箱的兵器、龍袍以及和東元國皇后齊雪筠來往的書信,都被北齊禁軍搜了出來,源源不斷送往宮中,給齊孝帝過目。
北齊京城頓時沸騰了。
“錦衣衛夏督主居然想謀反?!”
“證據確鑿,那還有假?!”
“怎么可能?當初他們夏家可是發過誓,要拱衛皇室,肅清宵小!”
“切!發誓有什么了不起?你真信你就是個傻子!”
齊孝帝在宮里看見這一箱箱證據,氣得不斷咳嗽,一口氣接不上來,差一點咳死過去。
“圣上!”
“圣上!”
一個太醫上前馬上道:“圣上這是被痰噎著了,趕快吸出來就沒事了!”
八皇子忙從太醫手里接過蘆葦管,毫不猶豫地伸到齊孝帝的嘴里,一直伸了下去,然后把那口堵住他咽喉的痰給了吸了出來。
齊孝帝回過氣,伸手拍了拍自己最疼愛的八皇子,虛弱地道:“小八,父皇多虧你了。”
“父皇別多說話,先喝口水。”八皇子齊言材忙捧了茶杯,親手給齊孝帝喂水。
齊孝帝抿了一口,閉目養了一會神,才問八皇子:“小八,你說,這件事要怎么辦?”
八皇子知道是說的錦衣衛督主夏凡的事。
他垂頭,不敢看齊孝帝的眼睛,道:“父皇,小八不懂,您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齊孝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后腦勺,“小八,這樣可不行。你不能拿主意,這以后朝中事務,你又該如何呢?”
八皇子聽得心中砰砰直跳。
這是要傳位于他的意思嗎?
但是他不敢有絲毫造次,也不敢露出太明顯的情緒,只是一個勁兒地安慰齊孝帝:“父皇,您累了,先歇息吧。至于夏督主的事,反正關在大理寺,一時半會也跑不了。”頓了頓,又道:“若是他敢跑,這罪名可就坐實了,所以他一定不會跑的。”
齊孝帝本來昏昏欲睡,對性情軟弱的八皇子有些失望。
但是聽了他后面兩句話,倒是笑了,也不睜眼,嗯了一聲,聲音越來越低:“小八倒是看得準。嗯,那父皇就睡一會兒……”話沒說完,就睡著了。
八皇子齊孝帝榻前靜靜地守了半天,才站起來,吩咐齊孝帝的心腹太監和侍衛在這里守著。
離開齊孝帝的寢宮,他轉身帶著人去了大理寺的大牢,要見夏凡。
因他曾經是監國皇子,而且又說自己奉了齊孝帝的口諭前來提審夏凡,因此大理寺的官員不敢阻攔,帶著人讓他去見夏凡。
夏凡在大理寺大牢里待遇不錯,他的牢房里干干凈凈,就像鄉間普通的客棧一樣,雖然沒有富麗堂皇的陳設,但桌椅床凳都很潔凈,沒有大牢里特有的臟亂和臭味。
八皇子在牢房的門前站定了,揮手讓跟來的隨從出去,只留自己跟夏凡說話。
夏凡看著他,細長的丹鳳眼瞇了起來,顯露出眼角密密麻麻的皺紋。
八皇子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上去俊美陰柔的錦衣衛督主,年紀不輕了……
“夏督主。”八皇子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夏凡拱了拱手,并沒有站起來:“八皇子殿下,圣上一切可好?請恕屬下不能站起來。”說著,他看向自己的腳。
八皇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他的腳上被上了玄鐵重鐐,腿上也纏著層層疊疊的鐵鏈,系在地上的一個鐵樁之上。
因夏凡以往顯露出來的功夫太過驚人,因此大理寺的人用了他們能想到的刑具,將夏凡固定在牢房里。
其實夏凡自從他的祖傳鐵匣子失效了,他的功夫已經大不如前了,別說這樣層層疊疊的腳鐐,就是普通的牛皮筋繩子,他都掙不脫。
但是這些人不知道,他們也不必知道。
夏凡微微抬起頭,面上帶笑看著八皇子。
八皇子也笑了笑,他才十四歲,身量不矮,但是比較瘦,因此顯得單薄。
他站在夏凡面前,就像一個孩童一般。
但是他的氣勢卻很鎮定,比他幾個哥哥都要沉穩。
“夏督主,圣躬安。”八皇子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又道:“父皇讓我來,想問問夏督主,你為什么……在府里囤了那么多的兵器、龍袍,還有一些不妥的書信?”
夏凡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拍著桌子道:“八皇子,不會您從我府里搜出那些東西,就覺得我要謀反吧?”
“難道不是嗎?不然為什么會囤那些東西?”八皇子彬彬有禮地道,“父皇的意思,是給夏督主一個自辯的機會。只是這些東西到底是從督主府里搜出來的,眾目睽睽,全京城的人都看見了,也知道了……”說完微笑著看著夏凡,完全是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
夏凡收了笑容,漸漸皺起眉頭。
他是有不臣之心,但絕對不是這些從他府里搜出來的破銅爛鐵能當證據的。
他的人,他的準備,都不在京城,自然不怕這些人搜府。
可是偏偏能從他府里搜出這些東西,這倒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齊孝帝也一直防著夏凡,因此才嚴格禁止錦衣衛將手伸入軍隊。
如今不知是誰往他府里栽贓陷害,倒是合了齊孝帝的意。
甚至有可能,本來就是這齊氏父子賊喊捉賊而已……
夏凡的腦子里迅速轉著,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卻想不出哪個念頭才是最合適的。
就在這時,夏暗香的聲音傳了過來:“八皇子,是您在這里嗎?”
八皇子回頭看了一眼,見夏暗香娉娉婷婷從外面走了進來,對他福了一福。
八皇子沒料到自己在這里問話,夏暗香居然還能繞過他的重重護衛,來到他身邊見夏凡……
皇室的人向來多疑。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就覺得到處是陷阱。
因此八皇子首先想到的,是忠于夏凡的人還是有很多,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夏凡的勢力還很大。
這樣一想,他本來模棱兩可的態度,突然變得堅決起來。
這個人,一定不能留。
哪怕扶他的屬下做督主,也好過這個神鬼莫測的夏凡……
“既然您外甥女來探您了,我就不多留了。剛才說的事,您好好想想,看看如何在父皇面前自辯。”八皇子拱了拱手,轉身離去,看都不看夏暗香一眼。
夏暗香的目光如同絲線一般,在八皇子身上繞了一圈,才收回來。
她垂下眸,在心里暗嘆,只可惜北齊皇室對她舅舅實在太過警惕,不然她能進宮做皇子妃,也能救舅舅。
可惜了……
夏凡看著夏暗香,已經面沉如水,冷聲道:“你來做什么?”
夏暗香低頭捻弄衣角,委屈地道:“舅舅,他們把我們的宅子封了,我們的東西都沒有能拿出來。”
夏凡搖了搖頭,“你好生待著,別給我惹禍,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哪有給舅舅惹事!我是掛念舅舅!”夏暗香忙說道,“我還給您帶了點兒吃的。”
夏凡一怔,剛想欣慰,猛地想起一事,面色嚴峻地道:“剛才八皇子在這里,你是如何進來的?!”
夏暗香眨了眨眼,干笑道:“……舅舅的人手那么多,我只說了是來看您,讓他們提前打了聲招呼而已。”
夏凡一捶桌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真是被你害死了!快走快走!以后沒事不要來看我!”
夏凡這時才明白了剛才八皇子離去時候的神色,心知夏暗香這樣一鬧,倒是暴露了自己這些年在大理寺埋下的暗樁,心里惱得很,面上也帶了出來。
夏暗香被訓斥得莫名其妙,跺了跺腳,掩面哭著跑了出去。
云箏在門外候著,看見夏暗香哭著跑出來,忙迎了上去問道:“大姑娘,怎么了?督主的情形不好嗎?”
夏暗香搖了搖頭,也不說話,一路哭著回到夏凡的私宅,才對云箏說了實話,又道:“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事?好心去看舅舅,卻被他這樣罵!”
云箏琢磨了一番,才明白過來,點點頭,道:“督主有他的苦衷,大姑娘聽督主的話,只好生在這里等著就是了。”
夏暗香氣苦,揪著手,道:“我還沒去看劉大哥……”
“……等這陣子過了,再去吧。”云箏忙給夏暗香端了茶點上來。
深夜,宮里的天牢里,齊孝帝帶了心腹太監和護衛,去看關在那里的齊雪筠。
“皇兄,你終于來看我了。”齊雪筠撲了上來。
她的臉上沒有蒙面紗了,那幅尊容,實在讓人看了眼瞎。
齊孝帝閉了閉眼,然后強迫自己看著她,森然問道:“你說不說實話,你到底是誰?!到底是什么時候……李代桃僵!”
“我是劉雪筠啊!皇兄,你忘了?當初我們在街市上第一次見面,我……”齊雪筠將她知道的情形說了出來。
“你住口!這些事天下皆知,還用你說?!”齊孝帝怒斥她,胸口一慟,捂著胸又咳嗽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直起身,對齊雪筠道:“你不說是吧?其實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雪筠,很容易。”
齊雪筠一怔,兩手巴著天牢的柵欄,眼神閃爍飄忽,“什么真的假的?皇兄,你是不是撞客著了?說什么胡話呢?”
“……你不說?好,明天我們給劉大將軍開棺。”齊孝帝站了起來,面色陰沉到能滴出水來。
“開……開棺?!為何要開我爹的棺?!”齊雪筠一下子慌亂了,“不要!皇兄!我爹已經入土為安,不要驚擾他老人家!”
“不開棺,如何滴血認親?!”齊孝帝怒視著齊雪筠,一字一句說道,言罷轉身,拂袖要走。
“不要!”齊雪筠嚇得不行,情急之間,她急中生智,忙慘叫一聲,“皇兄!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齊兒是你的兒子!佳兒是你的孫子!——你這樣做,要置他們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