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大頭心驚之下,卻瞥到了夭夭神色定了下,沒事?
他猛然轉頭,看到那黑色邪力的確打中了顧曳——的影子。
那影子被打中后,散了,氣流流到輿師身后的顧曳腰上——所以剛剛那是化龍玉玦的魚影!?
輿師臉色大變,身體欲逃,也讓陰陽太歲的觸手前來阻攔。
但終究是慢了。
顧曳謀算到這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她到輿師身后的時候,三枚卦相飄起了,在她身后發出強烈的極光,隨著顧曳雙手起勢....
三枚卦相上三個金光降字射入顧曳體內。
金光進入經脈后直接稀釋,將降力染成金色,也讓顧曳身上一下子燃起動人的淡淡金光,然后....
轟!匕首突刺的時候,輿師的身體忽然閃了下。
那一閃讓顧曳捕捉到了,但也是迅猛,她瞬間改了切割路線。
刷!一只手臂被硬生生切斷的時候,輿師悶哼一聲,腳下血絲縈繞。
血遁!姜還是老的辣啊!顧曳心中一沉,而陰陽太歲身體卷動,肉身化出巨大的魚尾,拍擊冰面,轟!
冰霜飛裂,冰流涌動,陰陽太歲下潛了,這里已是極端,它下潛,還能往回逃?
輿師沒入冰流中回頭。
“顧曳,斷我一臂,你別想活著離開嶺南!”
怨毒,陰冷,讓顧曳心中一跳,卻沒有一般人被威脅怨恨后的恐懼感,只怒罵:“你大爺,老不死的還踩爛了我的芊芊玉手!”
她匕首一指,“你盡管逃吧,你的另一只手本大爺也預約了下酒!”
說罷還抓了那斷手,一匕首就戳透了,“這只替你保管著!”
橫!相當橫!烈,相當烈!
那就是霸氣了。
輿師差點氣得要回頭找顧曳拼命,但終究是入水了。
一人一妖入水不見了,顧曳卻表情一皺,剛剛那話不過是輸人不輸陣,她知道此刻這一人一妖逃了,后患無窮!
或許不用后患,眼前就是危機。
她轉頭朝眾人喊:“都退遠,有多遠走多遠!”
她這話沒頭沒腦,卻強勢得很。
鄭越兩人不認得她,甚至到現在連她的臉也沒看到,現在還是背對的,但看到夭夭果斷后退.....
他們也退了,也是剛離開這湖邊幾百米遠。
夭夭看到了顧曳的背影,但他們之間已經到了那種無需對面也知道彼此心思的程度,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一如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會等在這里。
湖底忽然傳來巨大的撞擊聲,然后是往東南方向的地表撕裂開一條十幾米寬的大口子,那口子裂痕縱橫往下,直朝山下,自然了,湖泊封口斷裂,就如同大壩決堤,那湖底的可怕冰流全部傾斜而出,可把周遭林木都凍得冰霜覆蓋。
眾人大駭,更加退得迅速,夭夭是被侉依族的老婦人幫忙帶走的,在林中掠閃躲避那幾乎要摧毀大半山林的恐怖冰流,轉頭看去。
顧曳正在一顆大樹頂,都來不及轉身就拋下一句話。
“輿師,男陽豢養,千年成妖但重傷陰陽太歲,鈴鐺操控,找人,必須弄死他們!”
這番話太快,幾乎不帶標點符號似的,一順溜說完顧曳就躍入了那寒流之中。
鄭越跟山青卻知道這句話里面都是關鍵詞,交代了最主要的——輿師利用男陽力豢養了千年前的妖怪陰陽太歲,用那詭異鈴鐺操控,這陰陽太歲是重傷的,一旦下山的話.....
“山下都是人,男男女女都有,那陰陽太歲跟輿師都重傷,目前肯定會不顧一切吞吸活人療傷.....”
那后果會很可怕。
很可能是河南道嶺南境內百年來最大的災難!鄭越跟山青當機立斷立即拿出最珍惜的千里飛信,這信紙在山青巧手之下迅速折成紙鶴,而鄭越在旁邊念咒且寫下文字,須臾,這千里飛鶴飛起,化作流光飛入長空之中。
但兩人還放了狼煙。
狼煙起的時候,山中原本被鄭越派遣出來的其余道院之人遠遠看到了。
“是山的另一頭,怎么了?為何忽然發狼煙!”
“肯定出事了,否則鄭哥不會不怕驚擾侉依族的人....”
這些人正察覺到不妙,忽聽到什么可怕的動靜...地面在震動,溫度變得很低。
“那是什么?不好!快跑!”
他們看到了那從山上沖襲而下的巨大冰流....寒水帶冰,沖下的地方,山林皆是被寒氣附著了一層可怕冰霜,而這樣恐怖的冰流就從山上直沖山下.....
“出事了!”李珍看到那冰流,臉色一變,卻被身后的人攔住了。
“那冰流之下有邪氣,還有妖,這里留不得!”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李珍素來強勢,一句話就打斷了對方的話,甚至不顧對方修為高深,但后者顯然也沒生氣。
“您的朋友已經下來了。”
什么?李珍轉頭自然看到了山上隨著冰流竄下的諸多殘影。
是侉依族的人,夭夭他們也在其中。
唯獨不見顧曳。
冰流沖下,摧毀山林,太快太狠了,遠方的那家野味小鎮自然有人聽到那大動靜,站在外面看的時候,都嚇呆了。
“不好了!侉依山雪崩了!”
“放屁!侉依山上哪有雪!”
一群人不信,卻有諸多人大喊,不信也得信,那店老板走出一看,登時睜大眼,“麻痹,那不是雪,是寒流!快跑快跑!”
其實這里距離還遠,應該不會波及太多,但不及惜命的人多啊,因此小鎮上逃亡場景一片混亂,但也有不少人憂心忡忡,他們這里距離遠一些還好,若是——那距離近的呢?
是毀滅!
冰流過出,山腳下的一些小村莊里的人根本來不及逃也逃不遠,且都被直接凍死。
“娘親,娘親!”一個小孩兒在涌動的寒水中叫喊,不遠處的婦人拼命想要游過來,那小孩飽含希望的時候,忽見自己娘親慘叫一聲,人不見了。
“娘親!”孩子凄厲大喊,附近一個降師正好在,此時掠在樹上,情急之下撈住了這小孩,險險跳上一顆大樹,卻駭然看見寒流之中那些呼救的人一個個詭異消失。
被拽下去了,那水下的觸手正在瘋狂捕捉自己的營養品....
“那是什么!”這個降師恐懼不已,但猛然察覺到危險,水下竄出了一條血肉觸手,朝他纏來。
不好!降師躍起,但哪里是這觸手的對手,眼看著就要被拽下去,他拼命將懷里的孩童扔出。
噗,另一條觸手射出,卷住了那啼哭的小孩,竟是兩個都不肯放過。
“不!”降師大喊.....
一道身影出了誰,斬斷觸手,抱住那小孩,正要去救那男子,卻是來不及了,男子被拽了下去。
孩子還在身邊,顧曳不可能留他一個在這么危險的地方,要么繼續追那陰陽太歲,要么——放他去死!
顧曳看向那即將進入嶺南河的寒流....
顧曳抱著孩子沖了出去。
李珍等人是到得最快的,她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冰寒之地。
這本是一個很大也生活富足的村莊,如今卻是——一人不留!
不,還留了一人,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此時蜷縮在一個人的懷里。
這個人坐在村外朝東南方向嶺南河方向的峭壁大石頭上,抱著那個小孩。
她并不看這個小孩,也不看那不遠處村外奔騰不息,但因為摻入寒流而滲出寒氣的嶺南湖,她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
反正眼神很深,深不見底。
直到李珍走到身邊。
李珍剛開始沒認出顧曳,只因這人身上的外袍怕是因為激戰而撕裂了,只留下單薄的內衫,那內衫已經濕透,冒著寒氣,卻將修長婀娜的身姿顯露淋漓盡致。
從后面看,可以看到性感單薄的背脊輪廓曲線。
一個女人,一個十分高挑且氣場強大的女人,她坐在那里,腰身略微下伏,雙腿撐著那小孩,雙手交叉....如墨漆黑的發垂掛雪白細膩的脖頸跟臉頰,在寒氣森森中,像是傾斜而下的墨水。
隱可見精致下巴之上隱隱顯露的紅唇。
冷,艷,寂靜。
因為她無聲,跟這個幾個呼吸之間就死絕了人的村子一樣無聲。
也許只有地面寒氣不斷冰凍小草的些微聲響.....
李珍一時也沒說話,身后的人已經四散開去查探這區域。
夭夭來了。
“夭夭?”
夭夭朝李珍頷首了下,也不看其他人,更對眼前這慘淡的景象沒有太大觸動,只步子頓了下,然后一步步走到顧曳面前。
雖然他的眉眼一貫清遠淡泊,但只有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溫柔。
他彎下腰......看了下那孩子。
寒流可怕,普通幼童受不住,已經沒救了。
夭夭只看一眼就知道,可他沒說什么,只是靜靜看著顧曳。
其余人自然也是到了的,但凡心中有點善良的人看到眼前一幕都不免傷感,也都覺得怕是顧曳內疚了。
“夭夭”
“嗯?”
“我并不難過或者內疚。”
“我知道”
“我只是生氣了。”
她的最后一句話不輕不重,卻像是含著苦澀的薄荷,涼而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