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是早跟顧曳認識的“故人”之一，但因彼此知道對方一點底細，基于聰明人的戒備心理，他們彼此間刻意保持距離，只有必要時候才接觸。
顯然，現在顧曳覺得有必要跟這人攤牌了。
或者說，這妖。
“李越，你不知道？”越王覺得顧曳是故意的。
“確實不知道，可能你不太重要。”顧曳閑散，卻有一種高傲的冷漠。
“不太重要？但你卻把滅門慘案這么重的罪名扣在我頭上，該多謝你在此時惦記我？”李越很沉穩，好像自己真的背了一口大黑鍋。
“你或許該說下為什么會懷疑我，總不能因為我是半妖就把我拉來頂罪。”
“貓”
“什么？”
李越愣了下。
“中封山脈宗門后院湖邊的大樹下有一根貓毛，一只貓妖的貓毛....怕是那李勝藏在水底下的時候，有一只貓妖正在樹上默默看著他。”
顧曳手指點著桌面，朝屋外看了一眼，嗤笑：“性感貓女養著刺激不？”
洞察力真可怕。
李越看著顧曳指尖一根貓毛，也冷漠：“就憑一根貓毛？”
他似乎并不在意這根貓毛，因為還有一個巨大的顧曳無法自圓其說。
“你卻不想想，能瞞過五個天宗，那我的實力又該如何？除非你認為我跟那五個天宗是一伙的，故意陷害夭夭。”
顧曳身上還帶著酒氣，酒氣芬芳醉人，她的眉眼也有些熏，更是漫不經心，“你跟天昆吾當然不是一掛的，我就算查也查不出來，不過你的實力也的確只到王級，撐死了暴露妖體勉強天宗。”
李越知道顧曳如今實力變態，當然不懼他，只是她到底知道了什么？接下來又要說什么？
“所以，要辦成這件事，就必然一些助力。”
“什么助力？”李越反問她。
“李越這個名字是你圣祖給你取的，還是攏帝？”
李越的臉色幡然大變，猛然起身。
顧曳巍然不動，“攏帝跟圣祖的親子，血脈逼格很高啊，我想如果不是人族血脈跟妖族血脈難以相融，你的實力恐怕會更可怕一些，至少天宗不是極限，當然，我更好奇很多年前，你被關起來的時候，修為有多高。”
李越木然良久，最終開口，聲音沙啞，有老者的滄桑，又有年輕人獨有的冷冽。
“至少不遜色今日你見到的任何一個天宗吧，至少如你所說，人跟妖的血脈的確相沖，待到后期，隨著修煉境界提高，我的妖力逐漸不能控制，終于被他察覺.....”
“也是圣祖把你關起來的？”
顧曳這問題是有些殘忍的，可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哪那么嬌弱。
“是”李越果然不會糾結于此，“他連她都對付了，就算我是他兒子，可反而于一個帝王是污點，所以把我封了妖脈，關了起來。”
這就是他逃出的時候修為虛弱的原因。
“知道為什么一開始我明知道你是半妖，卻一直沒懷疑你跟攏帝嗎？因為我實在想象不到對人族深惡痛絕的攏帝會跟圣祖有一個兒子....加上你一開始出現在我眼前是一個神經病老頭兒，誒，很難代入。”
顧曳這話又扎心了。
好嘛，這女人就是這樣，跟你是朋友的時候，要多好就多好，一旦她確定你是敵人，那嘴巴不要太毒了。
李越表情變了幾下，才說：“這話你敢到她面前去說？”
當然不敢！
顧曳呵呵一笑，笑意卻不入眼底：“本來你養你的貓，我過我的小日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你把心思動到了我身上，我挖你祖墳了么？”
鋒芒開始顯露了。
“我動的不是你，是夭夭，只不過你把他當成自己人，非要護著而已。”
“不可以？”
“他是妖。”
李越伸出手，手掌在頃刻間顯出了龍鱗，“我是她的兒子，妖體必有龍態，哪怕只是半妖，卻也絕不容于這人間，那他呢？他是完完整整妖，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妖氣凌駕于我的一半蛟龍血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妖，是講究血統的族群，我的母親她可以在被封印數千年還能完整掌控妖洞，個別存在掌控族群，影響族群，這是妖族跟人不同的地方，因人總是野心勃勃，敢于挑戰，妖不同。”
“你是在暗示我，在奎山做了十幾二十年廚師的夭夭不僅是只妖，而且是能在妖中掀起巨大風浪，甚至讓你母親都不得不費心的存在？”
顧曳坐在原位，表情有些孤冷，“陷害他，將他逼到絕境，要么跟我分裂，要么將我從人族分裂，或者一舉兩得，這事兒干得漂亮。”
“但你現在也打算干一件更漂亮的事兒。”
“對，抓住你。”顧曳伸出手，手掌一轉，“或者殺了你。”
奧，真囂張啊，囂張得無法無天似的。
李越說：“那就認真點。”
然后半身衣服撕裂，顯露半龍體，龍鱗暗青，龍目恐怖，妖氣縱橫爆發！
天宗。
果然是天宗級。
正想著，樓中妖氣爆發，那強大而邪惡的妖氣似曾相似，讓李滄海心頭猛然顫跳，甩手祭出水鏡的時候，撕裂了頂樓的龍爪也撕裂了空間，落在水鏡上的時候，毫不困難得將水鏡也撕裂了.....
李滄海身形掠出，在半空中看到這燈火茫茫中粉碎，一條火焰呼嘯而出，妖氣螺旋成就了妖龍張揚形態，在火焰中咆哮。
火中，妖氣中，兩個黑影短暫攻殺了三招，三招而已，半空氣爆，引得附近十幾條街席卷起慘烈大風，路上凡人甚至被卷飛起，眼看著就要見血，幸好李滄海在，手掌一并，水術竄行，接住這些人。
李滄海才用了幾個術法，忽聽見龍鳴，轉頭一看，看到半空顧曳祭了紅蓮境，將上空燒成了一片火海，那龍鳴就出自被困火海的龍....龍人？
“半妖？”李滄海不是沒見識的，但此時尤為震驚，因在這么多年的修行歲月里，半妖依舊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
要么都早夭了，怎會有一個強如天宗的半妖隱藏在洛陽。
不過....也只有這種身份才能躲避追查吧，因是半妖，所以有人的氣息可以遮掩，但又具備強大的力量。
李滄海把兇手身份完美扣在了李越身上，但對方半龍妖體，她也渾看不出對方原本身份。
直到顧曳開口：“李越，你逃不了的。”
這么大的動靜，洛陽城中的天宗們不可能不知道，他們遲早會來的。
在顧曳說這話的時候，李越目光一閃，陡然化作妖風掠入黑夜中。
彼時，天際才飛來了好幾道流光，是姜尚這些人來了，顧曳看都沒看他們，直接追了上去。
姜尚等人到，李滄海簡單說明情況，但也挑明重點。“是滅門慘案兇手....半妖，天宗實力，隱蔽氣息厲害。”
這幾乎是告訴眾人此人就是兇手，姜尚不置可否，可也沒法辯駁，只能冷漠得追上去。
速度明顯不快。
李滄海冷笑，卻對上靈道人的目光，似乎不贊同，但李滄海置若罔聞。
顧曳說對了一半，不是年紀大了，不想承擔了，而是年紀大了——叛逆期終究還是來了。
顧曳早知姜尚這些土賊不會全力追這個“兇手”，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也無所謂他們追不追來，反正這個李越這次搞得她灰頭土臉，她是絕不肯罷休的。
——除非攏帝來了。
追了一整夜，追到黃海之濱的時候，海風烈烈，帶著咸味，顧曳指尖撩了下一縷海風，瞇起眼，淡淡道：“竟不喊幫手，連小貓妖都甩下了，要么是要跟我你死我活，要么就是想跟我說些什么.....”
“也沒什么好說的，我殺中封山脈那些人的時候，就沒想過會跟你和平結尾。”
顧曳不說話，只是握著手中紅顏，但過了一會，天刻角跟迦葉金剛杵都出現了。
顯然，她是真的動了殺機。
“我也想知道，我殺了你之后，攏帝會不會暴怒，進而直接對我出手，我已經很膩煩這種被設計的感覺。”
顧曳想殺人，就是因為心里一口氣出不去，而且她也感覺到對方永遠不緊不慢，她跟不上對方的速度，那就只能永遠被動。
所以....
顧曳祭出三魂器的時候，李越知道自己攔不住，在那極光墜下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
“中封山脈是我干的，但其余不是，要么是你信錯的人，要么就是天昆吾已經翻天了，你最好進去看看。”
轟！李越被打碎半邊軀體墜入東海的時候，海面上翻涌了劇烈的潮浪，顧曳看著起伏翻涌的水面，略皺眉。
天昆吾如果真的被對方完整掌控，那再聯合蜃樓，正道邪道都朝她逼來，她必死無疑。
顧曳看了看天，轉身便掠走了。
過了一會，海面上出現一虛影，海水卷起龍影。
過了一會，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