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術  第三百四十一章 預防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嬌術 | 須彌普普   作者:須彌普普  書名:嬌術  更新時間:2017-11-24
 
如今朝中兩萬兩千余名文官,在朝廷制度不改的情況下,會有將近兩萬人一輩子都是選人,只有寥寥兩三千能做京官。

想要從選人轉為從八品的京官,如果不是立下大功,磨勘一年跳兩年,磨夠五任,就要得到五名州、路一級的高官聯名舉薦,朝見天子,應對得宜之后,才能升轉。

而京官升至正八品之后,才能成朝官。

這正八品的朝官與從八品京官,看上去只有一級的差別,可實際上,難度并不亞于士子得進士——甚至還要困難——前者只要讀書作文,揣摩考官心意,只要腦子夠聰明,哪怕不能得個一甲二甲,第五等的進士,卻也勉強能夠得上。

可后者卻是要與成千上萬名經過精挑細選的“有官人”競爭,這其中不僅有與自己同科的,還有比自己早做官的。

所謂朝官,也可理解為朝見之官,總數不過千余名而已。

想要做朝官,首先要從億兆百姓之中殺出,成為那兩萬人中的一員,再踩下旁人,做只有兩三千名的京官,最后還要脫穎而出,做只有千人的朝官,其中艱難,可想而知。

時人稱做官有兩回鯉魚跳龍門,一回便是考中進士,另一回,則是京官升做朝官。

多少人白發蒼蒼,只能在選海中做一個幕僚官,又有多少人,好容易熬資歷成了京官,卻又望著朝官興嘆。

可顧延章卻不一樣。

他狀元及第,才得出身,便是從八品的京官,而任官僅僅一年,已是靠著白蠟之功,越過了官員們最為頭疼的那一級,成了朝官。

然而他除了白蠟之功,還有贛州城的暗渠,與城外的流民營。

這兩樁大功,已是足以送好幾個選人轉為京官,或是好幾個京官轉做朝官。

可顧延章才將滿二十而已。

他的功勞已經太大,可他的年齡卻是太輕。

季清菱從不懷疑五哥的能力,正是源于對對方的才干的信任,她才會更擔心。

按著目前的態勢,無論把五哥放到什么地方,他都能做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功績,再做個幾任官,功勞積累,哪怕是在三十歲之前為相為宰,入院入堂,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個三十歲的宰輔。

想想都覺得可怕。

此時這跡象還不明顯,五哥只是一個才干卓絕,遠超旁人的新官。可如果不自己主動壓著,過上兩三年,再立上幾項大功,聰明人都會看明白。

做天子的,每日都琢磨異論相攪,權衡朝堂,自然會看得更清楚。

當今圣上身體一貫不好,也不算年輕了,旁的人不知道,季清菱自后世而來,卻是曉得對方最多這一二年間便會病體加重,沒有幾年好活了。

一個多病的天子,固然會早早為自己兒子打算輔佐的人選,可定然卻并不會希望這個輔佐的人選,成為架空皇權的存在。

如今兩府之中,諸位宰輔,最年輕的也是五十上下,等到新皇登基,最多也就能輔佐十來年,便要致仕了,哪怕再權傾朝野,也躲不過歲月。

這樣的年齡,剛剛好,既能幫著小皇帝熟悉政事,等到他能獨當一面之后,又不會成為掣肘。

可等到新皇登基,五哥才多少歲?

二十三?二十二?

等到先皇親政,五哥才多少歲?

三十多?還是四十?

大晉的皇帝一慣壽命不長,能活個四五十歲,已經是謝天謝地。

這幾乎是一輩子都被五哥壓著管的勢態。

天子會如何想,將來要垂簾的張太后又會怎么想?

如果把季清菱放在他們的位子上,肯定會把五哥架起來,不給他任何立功的機會,等到過上二三十年,新皇年歲漸長,再放出去作為輔佐。

可季清菱并不是在他們的位子上。

立場不同,態度便會不同。

誰又愿意被天家搓圓搓扁?

比起給天子按在昭文館、集賢院里頭修上一二十年的書,自然是外放做官更來得更自在,更有意思。

聽了季清菱這一句問話,顧延章初時只當對方杞人憂天。

這才哪到哪呢?

他笑了笑,低下頭親了親小家伙的臉,道:“現下說這個,是不是還為時太早了?”

顧延章不當回事,季清菱并不覺得奇怪。

一個才赴任一年有余的新官,居然要考慮好好收著功績,還不是為了害怕留下首尾受人攻訐,是因為預防天家壓制,任誰聽來,都會覺得這著實很有些太夸張了。

她斟酌著,把內心的想法細細說了。

顧延章聽著聽著,面色便漸漸凝重起來。

“如果天子正當壯年,身強體壯,自然不虞這些考量。”季清菱小聲道,“可看他的行事,性子又多疑,又愛攪來攪去,沒事還要折騰出點事來——如今這楊平章同范大參兩黨之爭,不就是他弄出來的?”

她當著五哥,哪怕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不怕說出來,想了一會,又補了一句道:“我才不想五哥日日窩在那書閣之中修史編書,雖說也是極清要的差事,日后也一般能青史留名,可人各有志,哪怕這于旁人這是求都求不來的,對你而言,卻實在是委屈極了。”

她認認真真地幫著顧延章盤算,兩條柳眉蹙得緊緊的,嘴巴也抿著,眼睛里盡是擔憂,看得顧延章仿若整顆心都泡在了蜜水里,又仿佛整顆心都泡在了苦水里。

旁的小婦人,最多也就操心操心家中事務,侍奉一下公婆,自家這一個跟著自己,不僅要操心家中庶務,還要幫著考量將來仕途。

雖說清菱本身就是聰明的,看事情、待問題,一慣都要比普通人長遠,也樂于做這些,并不覺得委屈,可他還是有些心疼。

也沒旁的可以做,只能竭盡全力,把她捧在手心疼而已。

雖然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

顧延章抱著季清菱,挨著她親親臉,又親親耳朵,柔聲道:“我知道了,我自會斟酌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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